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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出声,皆是一愣。
温昇很想说一点也不好,背后疼到发烫,可他仰起头,看清了濮真那双眼睛,到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大关系。”他咬了咬牙,硬撑着挤出一个笑。
真男人勇于直面伤痛,温昇,你真是个好样的!
温昇让濮真把他扶了起来,环顾了一圈:“三水和土土呢?”
gggghost说:“缴费去了。”
温昇点点头,看向濮真时才发现他脸色差得可以,鼻翼浮着一层薄薄的汗,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绺绺的,贴在额头上。
“你之前可能是不小心拨给我了。”濮真解释道。
温昇拿出手机,微信、qq等社交软件上全是濮真的信息轰炸,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再往下翻,果然有一条时长颇为可观的通话记录。
“小真联系不上你,只好来联系我了,”gggghost说道:“嗓子都急哑了。”
“我能不急吗,”濮真精神是松懈一点下来了,嗓子却比刚刚gggghost在电话里听到的还要哑。濮真这回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欲言又止的沈父沈母。濮真在温昇面前向来温和,此时面色沉下来,浑身上下都散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温昇看着濮真,觉得现在的他看着比上次地铁里那回还要冷漠几分。
沈父沈母两个加起来超过100岁的人,竟然被他一个眼神震得说不出话来。
濮真看着沈父沈母,像是回答gggghost一般反问:“他是一个舞者,要是有个万一的谁赔得起?”
谁都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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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3和tutu缴完费回来,温昇这边也可以回家了。gggghost让water3先带父母和弟弟回家,温昇这边有他们就行。gggghost还打算像来时那样背着温昇走,温昇觉得没必要,他伤的是背也不是腿,可没走两步就疼得走不动了,看着濮真,觉得丢面子得很。gggghost叹了口气:“一早就让我背着不就得了吗。”
“要不我来吧。”濮真冷不防出声。
gggghost不用做苦力,自然没有意见。
今天之前,温昇起码有二十年没被人这样背过了。濮真看着瘦削,背他时却非常稳。温昇一个大老爷们体重摆在那,濮真竟然连多喘口气都不带。温昇第一次做濮真那辆车的后排,直到车开了十来分钟,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两人之前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
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有十天没有联系了。
濮真把温昇进家门,没怎么久留,见gggghost他们来了就准备走。温昇本想留他,可一转想,这还没到年假,濮真多半是请假出来的,而且自己这情况也招待不了人,几番计较下来,开口让gggghost帮他送一送人。本以为濮真的应该会拒绝的,他倒也没有。
gggghost把濮真送到楼下,濮真却没马上离开,gggghost见状,知道他是有话单独和自己说:“三水的事,我在电话里听到了些。他大学专业是日语是吗?”
gggghost点头:“三水他除了房贷,每个月还早往家里打钱,所以偶尔也会接些翻译的兼职。”
濮真又问道:“origin工作室是你们共同成立的,收入分配这些应该有合同的吧?”
“有是有,但也是很早之前的了……”gggghost说到一半,恍然地看了他一眼。
舞室的租赁这些都要成本,他们那纸合同的本质就是平摊,有和没有根本没差。但……也不是不可以重新起草一份霸王条款。
虽然说最根本的办法是和water3的父母取得和解,但有时候,他们也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添砖加瓦。gggghost脑内上演了一出大戏,心领神会地冲濮真点了点头。
倒是没想到濮真看着这么正,也能想出这种馊馊的主意。
这件事说完,濮真也就没别的要交代的了。正要告辞,gggghost却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gggghost摇头:“不是三水这件事。”
他看着濮真,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你……和温昇……”他说不出吵架这种幼稚至极的话,在词汇量严重贫乏的脑子里搜了圈,自觉委婉地问道:“是不是温昇做了什么不过脑的傻事?”
不过下午四点左右,冬日的多云天却已经有点暗了下来。濮真的脸背着光,这让gggghost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饶是这样,他还是听出了濮真的语气里的忐忑。
“我能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温昇当然不会把濮真的事往外说,但那副魂不守舍,动不动就拿出手机来看看的样子也反常得过于明显。gggghost问他,他也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自己了不该做的事,对不住濮真。
gggghost掏了掏口袋,摸出盒烟来。他没什么瘾,只偶尔来一根。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在water3家闹了这么一出,再是温昇在年前受了这样的伤,一下午下来,他只觉得身心疲惫。gggghost吐出一个烟圈,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帮亲的嫌疑,但我和温昇认识这么多年,也还算了解他了。虽然他有时候脑回路清奇了一点,但心里其实门儿清。”
“按说我是向来不管别人的事的,但既然今天赶了巧,我就多啰嗦那么多一句。因为芝麻大点事疏远掉的例子我看太多了,真的可惜。”
gggghost说的时候,濮真就垂着眸,插在口袋里的手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描绘着车钥匙的轮廓。看着一对父子拎着大包小包的过来了,濮真像旁边侧了侧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父亲手中的购物袋上。购物袋塞得满满的,有些地方被商品的包装盒压得变薄了,突出来一个棱角。直到那两人进了门,他才收回视线:刚刚那袋东西里,有一包是上次温昇买过的。
濮真的声音很轻,几乎让gggghost以为是他的幻听。
“怎么是他的错呢,明明是我......”
那次和温昇一起去过超市后,濮真又抽了个时间自己去了趟超市,把温昇买过的零食一个不落地买了一遍。他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这种徒有味道而全无营养的“垃圾食品”,因为温昇的原因尝试了各种各样甜度和加料的搭配,后来则是超市里的这些小零食。有时候晚上在家里加班,随手撕开一包“垃圾食品”,边吃便会边不由自主地想:温昇是不是也这样过呢,四舍五入一下,和他的距离就又近了一些。
跨年那天,他本来想把家里那些零食都带去的,但怕露出端倪,最后还是作罢了。想着如果有机会,温昇能够去自己家,也许就会很惊讶地发现“小真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濮真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那种惊喜的样子。
这种事不需要成真,光是脑补就让濮真足够满足。可在温昇看见了他的那支编舞后,他连从这种幻想中汲取乐趣都不敢了。
虽说舞蹈是演绎他人故事的一种表达手段,可濮真不认为自己能瞒得过温昇。就算其他人可能会错以为濮真在表达某一个故事,温昇也绝不可能会看错:这一作中,濮真没有在演别人,他自己就是那个戏中人——那个由一开始的了无生气,到后来在困境中挣扎反复,最后力竭倒地的戏中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了火柴,而濮真点燃了自己。
每次约舞前,濮真都会花比自己录舞时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准备,为的是能在温昇面前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可这一次,他直接让温昇看到了自己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
对于接收信息的那一方来说,过于沉重的东西永远都是负担——即使两个人关系足够亲密。濮真半点都不舍得。
他连看到许愿池想的都是希望温昇能够永远平安喜乐,不要遇见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最后让温昇受到困扰的却恰恰是他本人。
“做错了事的明明是我。”濮真的声音低低的,被远方来的风一带,散在空气中,什么也不剩了。
第19章
直到濮真的车消失在了视线中,gggghost还没上楼。他手里那根烟燃了一大截,被他轻轻一弹,烟灰便颤颤地抖落下来。他把烟头碾了碾,扔进垃圾桶,而后转身进门。
温昇想吃个麻辣烫,好说歹说出卖尊严地签订了一堆丧权辱国条约,这才让tutu松口,允许他点了一份纯素的,可钱还没付,gggghost上来了,只是瞥了眼温昇的手机屏,都没等他解释什么,就拿过手机删了他的购物车。
“伤没好之前这些东西就先别想了,”gggghost面无表情:“要不然我发个微博让你粉丝管你也行。”
gggghost这句话颇有杀伤力,温昇果然大惊失色,接连摆手:“不不不,不麻烦他们了。”
要让那群时而是他妹妹时而是他妈妈的人知道......还是算了,他连假设都不愿意做。
gggghost见温昇老实下来了,把手机还给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刚刚送濮真下楼的时候,问他有没有生你的气。”
tutu:???
温昇:!!!
他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背上立马大片大片地痛起来,温昇嗷的一声,毫无预兆地瘫了回去。但他顾不上这个,使劲仰着头问gggghost:“他有没有说什么?”
与此同时,tutu也茫然地看了过来:“发生了什么吗?”
gggghost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据我推测,这是由两个自我道德标准过高的人觉得自己做错了,互相抢锅而引起的一场惨案。”
tag他都想好了,那必须打个虐恋情深。
温昇不太敢相信,一再确认:“你确定吗?他真没生我气?哎你这个人猝不及防这么问人家,唐突了怎么办?”
gggghost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在心中默背了三遍莫生气,又反复提醒自己面前这位是个伤患,这才按捺住把这人扔出去的冲动。他耐住性子,反问他:“你看他今天的样子像是生你气了吗?”
“他和我打完电话没一会就到了,你那会在里面处理伤口,我在三楼的回廊那里透气,一眼就看到他,人一路小跑过来的,电梯也没乘,直接跑的楼梯。地板刚拖过,人还差点摔了一跤。我看他脸都黑下来了,但一看三水那样子,又生生把话憋了回来。”
一旁的tutu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光听gggghost说的这一段也足够震惊:“所以你让我和三水一起去交钱是故意的吗?”
“不然你刚和他父母怼了这么一回,难不成还留那儿大眼瞪小眼啊?”gggghost叹了口气,看向温昇:“我真是不知道你俩那天到底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干了些什么,怎么两个人都这么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他说到一半,话音夏然而止,想到某种近乎匪夷所思的可能:“我靠,你们别是不小心来了点限制级吧?”
温昇之前一直都在老老实实听训,听到gggghost这么一猜,险些再表演一边鲤鱼打挺。tutu眼疾手快把他摁住了,但温昇仍激动地不行,尽自己所能地伸长了脖子,冲gggghost吼道:“怎么可能!”
“你这个不正经的鸡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gggghost一边想着谁让你这么语焉不详的怪我咯一边也觉得不太可能,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还可能会是什么事。温昇死活不愿意说,倒让tutu升起一丝好奇。最后温昇干脆耍赖般把脸往枕头里一埋,闷声闷气地吼:
“......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说gggghost明确表示濮真没生他的气,可温昇觉得自己像被一只想触碰却又缩回的手拎着命运后颈,想知道当时的濮真身上发生了什么,更想和他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但一从脑内世界拉回现实,他又不知道从何开始。可怜温昇一个铁直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心里历程,成天惶惶不可终日,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了撸串儿新文里的一个据说是小作精设定的人,醒来心慌慌,脑门汗涔涔。
直到温昇生日将近。
温昇先前还担心父母哪天叫自己回家吃饭的话会露馅,可老太太比他想的还逍遥,以前了几天和温父飞去了更南方。温昇做的一大堆应急方案全部落了空,此时反倒怪遗憾的。温昇今年生日正好是大年二十九,工作室运营到年二十八关门,water3他们几次说没必要,温昇还是坚持过来了。
听说温昇人在舞室,沈父沈母傍晚特意烧了好些滋补的菜让water3的弟弟送到舞室。温昇一点没记仇,诚心诚意地道了谢,趁water3摆碗筷的时候把他弟弟拉到一边问water3的情况。
也不知道是water3之后又和父母说了什么,还是gggghost后来带去的那纸合同让他们有所忌惮,沈父沈母最后还是让了步。温昇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在这次这件事之前十多年,water3就是这么一路犟下来的。
“其实我爸妈他们还是不愿意......”
他没和温昇说的是,自己有天半夜起来上厕所,见主卧那间临时给父母睡的房间漏了点光,靠近了才听到母亲在哭。他没出声,悄悄上完厕所,路过客厅的时候才发现water3也没睡,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卧室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回到书房,躺下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感觉,父母和哥哥也许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和解了。
water3心里会好受吗?当然不会。可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自学跳舞,考到这座城市,也还是会留在这里工作,和温昇他们成立舞室。这点温昇他们明白,沈父沈母也心知肚明。
温昇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叮嘱他:“你哥哥平时不在家,父母只能你多花点心思了。”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眼water3,见他没在看这边,于是小声说道:“我跟你说,以后再有街坊邻居或者七大姑八大姨说你哥什么,你别帮他说话,就顺着他们的话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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