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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

“当然了,怕一睁眼就看到你坐在边上,脏了自己的眼睛。”

raglan深呼吸了几口气,道:“无所谓,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或者是一串数据也好。”

那时候他没背景加持,也不被业界看好,有份重要资源落到了白宜彻的手上,然后出乎意料地很快出了成果。

如果能够公布于世,肯定是飞跃性的突破。

但还没来得及宣布,白宜彻在研讨会上神秘兮兮地朝自己留了句“明天告诉你个劲爆消息,能颠覆大家世界观的数字,务必洗耳恭听”,便没了下文。

他们再见面,就是一个身穿白大褂,一个瘫痪在床,连眼睛都不能自主转动。

那份资源兜兜转转到了他手上,可他发现不了任何新的成果。

向白宜彻同组的成员询问,那些人一问三不知,只会鼓励他好好做下去。

所谓的劲爆消息一度成了他的心魔,每当自己的进展陷入瓶颈,就会记起来这茬,继而反复琢磨。

这些年来,他不仅没有淡忘,反而愈加期待着得到解答。

回忆到这里,raglan道:“死掉你又怎么样呢?只要白宜彻能醒,他的价值比你这个破画画的大多了。”

“老师也是画家。”云枝说。

raglan无所谓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他和你一样,半斤八两。”

他不认为人人平等,且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世上就应该存在鄙视链。

那些涂涂画画的,亦或者写诗写歌的,都是派不上用处的废物。他们就只能骗一些无所事事的闲人,扎堆凑在一起做些没意义的事情。

什么逛展览,什么看电影,在他看来没任何意义,要处在最底端。

“别说牺牲你一个,加上沈习甫,加上几百个和你们一样的人,拿来换白宜彻,对我来说也是划算买卖。”

raglan说完心里话,与云枝对视:“不要这么看着我,再怎么希望能交换也好,反正世上没这笔买卖。”

云枝道:“骂了你一句畜生,你倒也不用坐实了那么没人性。”

“无所谓。”

“这比癌症还可怕,烂到根里去了。”

他说完,举起录音状态的手机,说:“所以你应该去局子里好好改造一下思想。”

完全没想到云枝会留这么一照,大意的raglan松开那块没洗干净油污的衣衫,快步过去要夺走手机。

云枝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动作。

那句话纯粹吓唬人的,云枝没有要举报的意思。研究院管理严格,业内也有极高要求的审查和约束,反正不可能让raglan为所欲为。

他不想让以前的恩怨打扰生活,没心思也没时间,手痊愈了,新生活也正要开始,等沈锦旬一回来,还要忙着恋爱。

录音只是以防万一,顺带让raglan因此膈应着。

raglan愤恨道:“交出来。”

云枝说:“不该谈谈你手上可以换录音的筹码?”

“你爽快点开个价。”raglan不耐烦地看了看腕表。

云枝看他因怒意而握紧了拳头,不慌不忙道:“拿钱没意思,学三声狗叫好了。”

被摆了一道就已经足够诧异,这种要求更是匪夷所思。

raglan的脾气很差,曾让一大堆学生能躲就躲,碰上了必然会战战兢兢。

这时候他却拿云枝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枝模仿他的动作,也看了看手腕,仿佛上面有不存在的表盘。

“给你两分钟,否则我就回去吃火锅了。”他催促。

话音刚刚落下,raglan还来不及发火,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枝,你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没事吧?”薛风疏过来问。

沿着走廊靠近了,他发现raglan恼火地僵在云枝身边,犹豫地问:“您也来吃火锅?”

“几个学生聚餐,邀请我一起。”raglan说。

薛风疏看了他几眼,再望向云枝,似乎在无声地征求意见。

手机稳稳当当放进兜里,云枝冲着raglan冷冷地抿紧了嘴唇,觉得无话可说,径直返回包厢。

raglan盯着薛风疏,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走得那么近了?”

薛风疏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但没为此提心吊胆。

他稀松平常道:“我和他一直相处很融洽啊。”

raglan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好像分分钟就要抛弃眼前的得意门生。

薛风疏摸不着头脑地追上云枝,他们两个再加上宴焕,在包厢里待了大概两个小时。

这期间,宴焕清空了三盘肥牛,平坦的肚子愣是撑出了弧度。

他性格活泼外向,再说同龄人之间很快可以熟络起来,来的那会有些畏生,此刻已经变得黏在云枝身边。

没有愈合的指尖缠上了一层白纱布,使不上什么劲,搭在云枝肩头的时候轻得就像飘来了一片落叶。

“这也太厉害了。”他在夸发明火锅的人。

云枝道:“你以前都吃些什么?”

“园子里自己种的。”宴焕道,“青菜白菜芹菜,各种鱼肉,还有鸡和鸭。”

油炸食品、火锅烤肉,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接触,感觉特别新奇。

以及那种情感浓烈的情侣相处模式,也是他没有见到过的。

他有些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人类热恋期?”

“唔?”云枝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宴焕比划着:“那天我躲在研究院的柜子里,感觉得到他很在意你。而且你盯着屏幕和他聊天,动不动就会笑。”

不谙世事的吸血鬼做出猜测:“要不是他讨你喜欢,很难笑得出来啊。”

云枝点头说:“是这样的。”

等到薛风疏暂时离开,去不远处提车,宴焕纳闷:“这个哥哥和他弟弟差得也太大了,不像是兄弟。”

“他们脾气是不太一样,可能跟成长环境有关系。”云枝附和。

在家里遭受冷遇的薛风疏比较内敛,备受瞩目的沈锦旬则更加轻狂,骨子里要随性一些。

就长相上来讲,也是各有各的风格。更像父亲的薛风疏显得英气,而沈锦旬的眼型和泪痣偏向于母亲,五官是漂亮精致那一挂的。

宴焕感叹:“不过有个哥哥可真好。”

云枝问:“是吗?”

“我就一直想要有个哥哥,庄园里就我一个小孩,其余的都几百岁了,和他们有代沟呀。”

云枝:“……”

虽然自己很希望能拥有亲友,但要他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吃着青菜白菜芹菜……

简直不能细想。

告别了宴焕,他继续复习和画画。

趁着大秀落幕后一切进入正轨,白栖迟会空闲一段日子,能够慢慢寻找下一任助理,云枝提交了自己的辞职信,做好工作上的交接。

这些忙完,眨眼就到了周末。

他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自己用剪刀修了修刘海,再溜达到衣帽间。

反常的是,云枝一般五分钟内就能搞定出门。今天他对着镜子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挑好满意的搭配。

他朝着一大堆衣服发愁,最后选了一套清爽的t恤和牛仔裤。

清晨的温度比较低,云枝多披了件色系相同的衬衫,戴上帽子出发去机场。

他丝毫不在意待会要参加遗嘱分配的宣布会,穿得十分休闲,只顾着要模样好看,待会能让沈锦旬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

和他所计划的不太一样,沈锦旬没让他在接机口等候,到了机场之后,他被人迎进了贵宾厅。

喝了杯咖啡,翻了几页报纸,他远远就注意到沈锦旬来了。

行李交给了别人,手上单拎了一只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云枝眨眨眼睛,希望沈锦旬走得快些,不然他真想飞奔过去。

现在他算是知道异地恋有多煎熬了,这么几天没见,就已经忍耐得够呛,恨不得将自己打包快递到沈锦旬那里。

想被亲一下,或者抱一下,欺负一下也可以。

雀跃了没到三秒钟,他的思绪被其他人打断了。

有个女人和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大概是太过激动,没办法按耐住欣喜,看到等候的男人在哪里后,直接坐到了人家大腿上,再捧着脸颊吧唧了一口。

她嗲声嗲气道:“真的想死我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云枝目瞪口呆。

因为女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圈着对方的脖颈娇滴滴地抒发着思念,男人又表现得很宠溺。

所以眼前场面让云枝很难不联想到某些霸总和娇妻的甜蜜剧本。

并且跃跃欲试。

然后,他看着散漫地晃悠过来的沈锦旬,沉思片刻,用手占住身旁的空位不让人好好坐下。

云枝问:“你想死我了吗?”

沈锦旬发笑:“这还用问啊。”

云枝摆出和刚才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姿势,后背靠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像是纵横生意场的大佬。

接着,他朝沈锦旬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自己也要同样待遇。

沈锦旬:?

作者有话要说:小枝,你是真的不怕回家以后屁股痛!

第55章

五分钟后。

白皙细嫩的后颈皮肤被捏得微微发红,浮着淡粉色的指痕,云枝的头发有些乱,被沈锦旬玩弄小猫似的揉了一顿。

对于没能被坐大腿,他遗憾不满地扭头看向车窗外。

而沈锦旬把自己提着的袋子递给他,他低头拆开,发现是一套做工精致到足够珍藏的油画笔和刀。

“昨天跟着我爸去了趟饭局,有个朋友的女儿正好也读美术,和你一样是学油画的,她说这家店的工具很好用。”

沈锦旬说:“今天回来之前就想着要送给你,一刻也等不及了,干脆拎在手上。”

木柄上雕刻着一串花体英文,材质摸上去手感很舒服。

云枝很喜欢,妥善地收了起来。

他哼哼着:“那就不要你坐我大腿了,我坐你大腿吧。”

模仿贵宾厅里那个女人的语气,他撒娇:“老板,好不好啊?”

沈锦旬顿了顿,说:“我后悔没让司机来接了。”

之前因为骨折打石膏,憋了很久没能摸到方向盘,最近逮到机会就自己开车,这次也不例外。

现在被云枝撩拨,他其实只想到后座上,升了隔挡板,让云枝跨坐在自己身上。

坐上去了不让下来的那种。

云枝并不知道沈锦旬联想到了色气场面,一本正经地规划道:“我要把这盒东西放在书柜里面。”

这种消耗品其实没必要太好,以云枝的练习强度,这些东西如果在日常中用,不到两个月就临近报废。

是沈锦旬买给他的,他舍不得这么浪费。

沈锦旬道:“干嘛放在书柜里,买来不就是用的?”

听云枝说了自己的理由,然后他说:“不是啊,你随便用吧,我买了三十盒呢。”

云枝突然发蒙,似乎丧失对数字的概念了。

“装了几箱,其余的让我爸秘书直接托运到家里了,我就是顺手提一盒。”沈锦旬道。

云枝:“……”

上网查了下价格,普通款的价格已经在工具中一骑绝尘,这种手工限量版的更是昂贵。

打开计算机做了个乘法,他都想从位子里跳起来。

他抓着身前的安全带,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你为什么要买三十盒?!”

自己的意思是买得太多了,而沈锦旬理解错误,颇为惋惜地抱怨了几句。

“他们那里只有那么点库存。”他说。

云枝心服口服,想着男朋友花钱那么大手大脚能怎么办呢?

自己总不能扣住他的银行卡吧,还是要任性地惯着。

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锦旬的右手不老实,非要越过主副驾驶位之间的中央扶手盒,去握住云枝的手。

云枝与他十指相扣,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待会你要是不想进去,就在车上等我一会。”沈锦旬说,“我会和律师谈好。”

云枝道:“没关系,我想去听。”

师生关系以沈习甫的病逝为句号,而沈习甫带给他的影响却延续至今。

起初他非常失望,心态一度消极到了否定过去全部的程度。

可当下随着情绪的沉淀,态度也有了变化。不管自己原不原谅这份离谱的错误,接不接受天价的遗产,都还想去见证这桩事情。

单纯地听一下老师生前的最后几句话,然后彻彻底底地往前走。

“他以前对我真的很好。”云枝说,“有次他领着我出去写生,在山上大雪封路,我却在这节骨眼上发烧了,他背着我走了几个小时去医院。”

沈锦旬道:“是很护着你,我踩你鞋带闹着玩,他还要蹙眉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阵沉默,云枝说:“他早就知道我是个普通人。”

曾经不是没有磕磕绊绊过,沈习甫会为他包扎,提醒他下次小心。

那时候的沈习甫有认知局限性,根本不知道他的体质如此特殊,能在某次发烧后莫名其妙地激发了自愈力。

看到自己的血,约等于幻想被打破,可是他没有抛弃自己,也没有告诉raglan,就这么沉默又挣扎地过了那么多年。

“不用找其他方面的理由为他开脱,他要是没有那种想法,也不会纵容raglan来这么一出。”沈锦旬道。

不止如此,在沈锦旬出国留学前,那些旁敲侧击要他注意和云枝保持距离的提醒,都应该是在为了悄无声息地牺牲云枝做准备。

被raglan劝说逼迫的也好,心里实在是意难平也罢,沈锦旬不会去理解他。

在二叔动了这种心思的那一刻,两人就是对立的。

云枝说:“嗯,如果我是他的话,也很难不去幻想这个养了十八年终于长大的学生或许能突然变成吸血鬼。”

“你搞没搞错,怎么还和他感同身受啊?”

云枝耸耸肩膀:“不是想要代入他,或者原谅他之类的,只是有一种死也要死得明白点的好奇心。”

他的成长环境太单纯,对于这种压抑阴暗的心思,没接触过多少,难免要多花点力气去接受,再多费点时间去消化去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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