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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初等了那么久，望了那么久，得来的只是一句因为愧疚而产生的话语。
四年的朝夕相处，他太清楚崔光爱一个人的模样了。他也会像自己一样奋不顾身，坚持不懈。他也会像自己一样不忌讳世俗目光告诉家人告诉朋友他喜欢的人。他也会像自己一样一提到自己喜欢的人眼睛就会有星星，只不过他提到的是崔光，而崔光提到的是陈一。
这些像自己的对照，总是这样残忍又伤人心。
在电话那头逐渐没了声音时，周志恦开口，他的声音是哑哑的，疲惫的，无奈的。
他说：“崔光，我放下了。”
中秋月圆，象征团圆。但不知为何，以往常伴月亮身边的星星今夜却没有出现，只有一柄圆月挂在天空。
被挂了电话的崔光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夜又深了。在沙发上坐了良久的周志恦才揉了揉脖子，走向浴室。
水声哗啦。
你说他真的放下了吗？他真的不爱崔光了吗？
周志恦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
他只是觉得很累，也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崔光去f国找陈一时自己无限的不安；不想再体会自己满心欢喜做了一桌菜，等不到那个人的失落；不想再经历一次自己紧张的准备了一个月的惊喜，最后没了另一个主角的伤心。
当初刚分手刚去英国的时候，他觉得只要崔光一个电话他就会立马回到他身边，马不停蹄，不假思索。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崔光真的打了电话，他真的回到了他身边，结局还是不会改变。
他就是太爱了，所以他根本回不到原状。所以算了吧。
真正的失眠并不是跟天花板大眼瞪小眼，而是人很疲惫地闭着眼睛想要入睡，意识却很清醒，像是随时都能毫不留恋地睁开眼睛。
凌晨两点，留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响，吓得周志恦猛地坐了起来，他疲惫地揉了把脸，想着手机这个习惯该改了。
他干脆起身去拿手机，一看。
是两条信息，来信人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很陌生不常见，但周志恦认识，他总是能对崔光的事十分敏感，那是晚上崔光打过来的号码。
屏幕上显示的是两行字。
“我爱你。”
“晚安。”
周志恦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了脸，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前茶几上的亮着的手机屏幕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很微弱，但至少照亮了周志恦捂着脸的手。
房间里慢慢没了声音，沙发上的人睡着了。
机场候机室。周志恦和孙教授坐在一起。
“小周你今天的气色好啊，前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吧？这次真的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那几个演讲会和研讨会凑那么紧，”孙教授叹了口气，“唉，之前我都以为你要生病了。”
周志恦顿了一下，“没有没有，不辛苦的，跟着您能学到很多东西，前几天只是睡得不好而已。”
“啊，和对象吵架啦？”正从包里掏出本书的孙教授笑眯眯地感慨道，“年轻真好，还能生这么大气。不得不服老哦，像我和你师母就没力气吵架咯。”
“您和师母感情真好，”周志恦见孙教授已经翻开书，顺着话头接了句就没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界面还是短信页面。不过相较于昨晚，现在又多出了两条。
7点26分。
未知号码：“我爱你”
未知号码：“早安”。
周志恦早上起来就看见了，没有回复。他总是在沙发上睡着，但一般都只是打了个盹。可能这几天真的太累了，昨天晚上他睡得很沉，一晚上一动不动，连手臂被枕麻了都没翻个身。现在左臂都还酸疼酸疼的。
h市与a市说近也不近，航程也有两个小时，说远也不远，两人一路上讨论着这次研讨会得来的想法，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周志恦接近下午一点才到h大，他下午还有节大课要去上，和孙教授告了别回到公寓里。
等好好洗了个澡，准备好要上课的教案之后他才拿起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没有信息。他难免走了会儿神，很快又恢复过来，收拾了一下，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是别的老师来上课，早就蠢蠢欲动的逃课分子不再顾忌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了。接近下课的时候，周志恦点完名，发现两个班总共有6个同学没有来上课，他把两位班长和两位学习委员叫了起来询问情况。
“没有向班长请假，也没有和学习委员请假，那么也就说明那6位同学确确实实逃课了。开学的时候我就和大家说过，你们刚从高中上来，玩心大是正常的，但大学……”周志恦苦口婆心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后门被推开了，有个人弯着背企图用最后一排课桌椅挡住自己进教室的行迹。周志恦轻轻地敲了敲讲台，“刚刚从后门进来的这位同学，迟到太久了啊。”
那个身影一滞，但没站起来。
“下不为例。”周志恦接着问道，想宽容地给他记个到，边翻开文件夹边问道：“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学号多少？”
弯着腰的崔光不知道周志恦口中的“这位同学”是不是自己，不敢轻举妄动，还左右望了望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一样从后门进来的人。
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女生红着脸好心提醒道，“同学老师问你呢。”
崔光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崔光见过很多周志恦，在床上撒娇的周志恦，在厨房烧菜的周志恦，在灯下读书的周志恦，在讲台下听课的周志恦，却没见过为人师表的周志恦。
他坐在角是最后一排，看着讲台上的周志恦不急不缓的说着学习的重要性，目光不骄不躁地落在每个人身上，与学生有一定距离感，但也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不近人情，是老师又更像是一位兄长。
崔光一直觉得周志恦真的很适合当老师，他总是细心而敏感的。
“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崔光的思绪被坐在一旁，也就是刚刚好心提醒他的女生打断，她红着脸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
“大家现在身为大学生，本质还是学生，大学活动虽多……”周志恦边讲着边看着底下的学生。两个班的孩子加起来也有近70个，在这间小教室里坐的很紧密，但周志恦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崔光。
崔光长得很秀气，以前他们俩出门买东西还会有人以为崔光是他的弟弟。年近30岁的崔光坐在一堆大学生里也不显得突兀，反而身上成熟的气质还被周边人的青涩削弱了不少。
周志恦有点恍神，好像回到了崔光陪他上课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周志恦在讲台上发言，他也总能够一下子在人群里找到崔光。
崔光见周志恦望过来，立马扬起了笑脸。周志恦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这时崔光旁边的女生找他讲话，崔光微微低头去听，眼睛还是望着周志恦，亮晶晶的。
周志恦却挪开了视线。
他看不透崔光。崔光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不爱参加活动，不爱参与干部竞选，不爱碰那些人情世故，但并不代表崔光是情商低而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相反崔光很会随机应变，左右逢源，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好的境地。刚刚进教室的乌龙，明明有更好的“蹭课”理由，但崔光却不用，只是眼睛亮而有神地望着周志恦，直白地说道：“我是来等周老师的。”
底下的杨仕烨还声音不大不小的起哄。
你看，崔光似乎总是能模糊人的意志，上一秒他像是已经离不开你，下一秒他就能用残忍的背影告诉你他不在乎你，让人在这两者之间受折磨。
“周老师？”一直和那个学妹聊天的崔光瞥了眼讲台上的周志恦，故意稍微大声地笑着对她说道，“周老师有对象了。你们不知道吗？”
“真的假的？”坐在那个学妹旁边一直在听他们俩说话的一个女生突然痛心的问道。崔光记得她的声音，她就是崔光刚一打开门就听见一直兴奋地在感慨周老师有多帅，想当他女朋友的人。
崔光像是替她遗憾般叹了口气，“真的。”
“那周老师对象好看吗？”
崔光理所当然点头，“好看。”
下课铃在崔光和那几个女生小声的说说笑笑中响起。周志恦望了眼最后一排，不咸不淡地提了几句，“虽然我刚刚没有讲知识，但也是很意义的东西，但如果有人不听或者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只能请你们到我办公室喝茶，单独教育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崔光立马和几个学妹说再见，朝讲台走去。
今天收了作业，厚厚的一摞，办公室离教室很近，周志恦不愿再麻烦学习委员，将它们抱在怀里，手里还提着公文包。
崔光上前去接他怀里的作业，“我帮你。”那语气就好像是学生时期朋友之间帮忙搬作业，自然亲昵。
周志恦的“不用”还没说完，崔光已经抱走了一大半，周志恦只好说了声谢谢。
两人并排在熙熙攘攘过道里走着，一路无言的尴尬氛围在这吵吵闹闹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异常，两人又长得不赖，还有一个在生科系鼎鼎有名的周志恦，一路上招来不少人侧目。
从教室到办公室虽不到百米，却也还是要走几步路，崔光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一旁安静的周志恦，试图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一无所获。直到办公室近在眼前，两人的相处即将结束，崔光才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两人安静的结界，笑着问道：“等会有空吗？”
在崔光话落音的时候，两人已经到达了办公室。
“有事？”周志恦打开办公室的门。
崔光抱着本子跟在周志恦后面，听周志恦理了自己，立马回道：“就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最后的那句“可以吗？”夹着兴奋混着讨好和忐忑，尾音都不自觉地变小了。周志恦从没见过这样的崔光，崔光在他面前，又或者说在之前那段感情里面，他永远将自己放在高处，没有商量，没有妥协，有的只是理所应当。
周志恦将本子放在桌上，去接崔光手里的那叠，没有看崔光，只是很平淡地问道：“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崔光在听见周志恦问为什么的时候，眼睛立马迸出光来，没有直言拒绝而是问了为什么，就说明还有戏。
“因为……”因为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因为想对你说我爱你、因为想让你不要放开我，崔光有好多因为想说，可周志恦现在对他好像只有疲惫和应付，“……想谢谢你火灾那天帮了我。”
背对着崔光整理本子的周志恦自嘲般轻笑了一下，语气愈发平静，“不用了。”
崔光像是没听见他的拒绝，语气轻松地说道，“h大食堂怎么样？我好久没吃过了，有新的菜色吗？还是去别的地方吃？”
周志恦转了过来，今天这么久以来正式和崔光对视，不再是淡淡扫过，也不再是刻意地自然回避，“崔光。”
这是周志恦第二次用这么沉甸甸又正式地语气叫他。第一次是在电话里告诉崔光，他放下了。崔光明显慌乱地挪开了眼睛，又故作镇定笑着说道，“今天晚上我也刚好有点事，下次再来约你。我先走了。”
“崔光……”崔光走得很快，周志恦皱着眉还想说什么时，崔光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了。
他握着门把背对着周志恦，像是想说什么，在叫出半截周志恦的名字时，他兜里的手机急匆匆地响了起来，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瞬间，崔光接起电话说出的半句话挤进了门内，发音刻板又霸道，周志恦认识，那是一句德语——崔光大学选的二外。
这是崔光第一次来找周志恦，是在没有太阳的周二。风吹的很轻，云走得很慢。
在深夜月亮才从云的尾巴里冒出头来，可能它也在想着心事，烦闷地不想上班。
月光尽职尽责地趴在窗沿静静地守着熟睡的人们，在这其中有一个在看见信息之后握着手机在床上睡着的男人，他身上深蓝色的被子就像月亮身旁逐渐明净的夜空。
未知号码：我爱你，晚安。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吗？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周志恦是被一声吆喝给吵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经侵占了整个房间的白灿灿的阳光，深色的被子都被它照得有了温暖的热度。
卧室门外的声响还没停，声音很大却也很模糊，隐隐约约只能听出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周志恦打开门。
“恦恦！”客厅里一位穿着华贵风韵犹存的女妇人惊喜地站起来，朝他走去，“你今天没课呀？”
“没，妈你怎么来了？”周志恦和周女士抱了抱，又向刚刚站在周女士身旁的中年男人打招呼，“赵叔。”
“诶，好孩子！”赵叔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眼睛很小，一笑便成一条缝。岁月在他眼角腮留下了永远含笑的小纹溜，让人看着总觉得和善又慈爱。每次一听周志恦喊他，就笑，好像得到了天大的满足，“你妈老是念叨着想你，这几天没事，干脆就过来看看你。”
“哦哟，瘦啦瘦啦，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对不对？”周女士心疼地摸了摸周志恦的脸，还回头看了一眼赵叔，像是当得周志恦的面跟赵叔告状，“作息也不规律！这都快十点半了才起来，这孩子昨晚肯定又熬夜做实验了！”
“没有，我昨晚十一点就睡了，”周志恦笑着将周女士的手拉下来，带着她到沙发上坐着，“今天闹钟没响就睡过了。”
周志恦以前睡不安稳，睡眠又浅，一般天亮了他就醒了，从来没有定闹钟这个习惯。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周女士放心罢了。可能前几天出差确实累着了，昨晚睡得很沉，醒来看见窗户外高挂的太阳自己都惊了一下。
周志恦握着周女士的手放在腿上，看向赵叔，“赵叔你们吃早餐了吗？”
“吃了吃了，我们已经到睡不着的年纪咯，早早就吃咯。”这个家好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这边赵叔还没说完，那边周女士就用手拍大腿，“哎哟！你才起床肯定还没吃早餐！这样对胃不好，要吃早餐要吃早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周志恦一时之间眼睛不知道看那张嘴，只能连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早起一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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