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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瑶姗姗来迟,放下餐盘迫不及待和别人分享刚听到的八卦:“你们听说了吗!上午齐老大收到五盒巧克力,给他高兴坏了,有生之年啊,特意拿到办公室跟我们得瑟。”

齐老大是附中教导主任,因对付学生的路数酷似黑道大哥而得此殊名。

“早传开了,后来发现整整五盒都是一个学生送的,这孩子前两年作大死,高三了德育分太低怕没法毕业,贿赂主任求他高抬贵手,拿人嘴短不是说说而已。”

这帮人真是绝了,爆起料来没个下限,欧阳黎买瓶饮料的功夫,频道已经从青春校园切到光辉岁月。

“现在学生不行了,想当初我表白可是站天台往下喊的,浪漫得一比!”

比他晚两届毕业的另一个老师呵呵了:“就因为他,后来我们天台锁了好几年。”

那老师回瞪:“后来你不是带头把锁撬开了嘛。”

冯木难神情复杂,特么这学校有毒吧:“打扰了,一窝土匪毕业回来培养下一窝土匪,外地人不懂你们的世界。”

“我同意。”

八卦是人类本能,欧阳黎笑得不行,想起陈子侑也是附中学子,手肘撞了撞他:“你呢,没什么事迹说来听听吗。”

“不好意思,我高中生活比他们无趣多了。”陈子侑轻描淡写地说,并趁其不备,从他饭盘里偷走块茄盒,被欧阳黎打了手背。

这时带头撬天台的老师插话进来:“诶,我记得陈老师有个大两岁的竹马来着吧,说话温声细语特别绅士的那个,你高一没啥事老往人教室跑。”

“他啊,”陈子侑摆摆手,把离别说得稀松平常:“上了大学就不联系了。”

想想也是,稍微离现在近一点的大学同学,能保持联系到现在的已经寥寥无几,初高中那些更别提了,一排排在微信列表躺尸。

而陈子侑怎么看都不像是念旧的人。

“也是……”对方面露憾色:“可惜了,名字我到现在都记得,贼好听,跟文艺小说女主角似的。”

“这话可别当本人说,血一般的教训。”

江薄笙那届毕业生中,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很多,他们学生会长保研做了律师,他的同班同学当游戏策划开了自己的公司,捞钱不要更容易。

江薄笙在校时成绩属于中上游,高考超常发挥,录取到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顺从家里意愿北上从商,很少再回这边。

并不惊艳的人生经历,但名字取得好听,白月光类型的取字总能让人记得久一点。

陈子侑明显不想聊这事,端起餐盘,伸手在走神低头回消息的欧阳黎眼前晃晃:“我出校门印点东西,想想有什么要带的。”

冬天基本过了,但陈子侑顺路跑腿似乎成了习惯,欧阳黎懒得跟他客气:“有个快递好像寄到学校了,刚给我发了短信。”

“ok,收货码发我。”

欧阳黎抽不惯口味烟,但在学校怕烟味太重影响不好,身上带了盒爆珠。陈子侑回来他刚抽过一根,身上残留下一点点气味。

是甜的。

快递不小一盒,沉甸甸的,外面写着冷藏品易化。欧阳黎大概猜到是什么,没拆封就开始头疼:“……还好,这些不用今天吃完。”

“学生送的那些你今天也吃不完。”陈子侑插话。

寄件人填的是个陌生名字,但拆开里面夹的卡片笔迹特别好认——黎离方块字写得不咋地,英文花体倒写得有模有样。

陈子侑顺手拆开一包老欧零食堆里的软曲奇,扒着纸箱看了一眼,酸溜溜地说:“——呦,你朋友还挺懂浪漫。”

“还好吧?巧克力他每年都会送的。”欧阳黎无奈地笑了:“老离从小就爱生气、爱打架、爱过洋节,上次圣诞节你出差,我陪他出去吃饭,吃快吃慢都要臭脸,不吃牛排还不行,就一孩子脾气。”

外头起风了,把浑浊的蜜色削得七零八落。

陈子侑没接话,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巴不得欧阳黎一口气吃完拉倒,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自己替他吃也行。

……盯久了发现情敌审美还他妈挺好,包装纸选得不错,陈子侑那股微妙的劲儿上来了:“晚上我请吃饭,你去不去?”

欧阳黎异想天开:“附中传统?”

“你说是就是吧。”陈子侑挑了下眉毛:“跟我不用着急,你想怎么吃怎么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打包带回去都行。”

欧阳黎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跟他较什么劲?”

“你就说去不去吧。”

欧阳黎以为他纯属心血来潮,按正常逻辑,点外卖已经是陈子侑对这个节日最高敬意了:“行啊,反正有人请客,吃什么大侄子说了算。”

结果陈子侑不仅要出去吃,还提前订了位。

餐厅远了点,市中心一家不大的复古工业西餐厅,服务生将人引到桌前,欧阳黎扫到桌角的心形蜡和露水玫瑰,心想这脸皮得厚成什么样,才能轻松愉悦吃完这顿饭。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是情侣位?”

陈子侑甩锅给情人节:“大爷,你试试这个时间段订两人位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吃呢,欧阳黎抿抿唇,没问出口。

预约高峰期,店面大小原因不设包厢,漏墙分隔出的小块空间订满了,他们被安排在大堂,比较扎眼的地方。

苏打水刚端上来,欧阳黎的手机响起了台风警报。

“但愿你的车能躲过一劫。”欧阳黎笑着说:“这个天气太容易让我联想起那个招待所惊魂夜了。”

陈子侑也笑:“车坏了不尴尬,反正有比我们更尴尬的。”

自打他们入座,隔壁那桌小情侣争吵不断,车轱辘话一遍又一遍,较比之下,这边情侣位坐着两个颜值优越的基佬一起吃饭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你他妈还要不要点脸了——”女孩气得浑身发抖:“你算算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好事,我一次又一次原谅你,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女孩越说越来劲,桩桩件件坐实了渣男名号,男方也顾不上别的了,刀叉一掀吵得天翻地覆:“我们才是真爱,为什么你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动静愈闹愈大,旁人不敢贸然插手,服务生匆匆忙忙赶来调停。

陈子侑偷摸和他说:“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这男的就会被渣男发言bot翻牌了。”

有点不厚道,但欧阳黎真的很想笑。

绝大多数时候,和陈子侑朝夕相处的生活充满了惊喜。

脸皮厚总有这样那样的好处,洗完澡撞上晚归的欧阳黎,陈子侑发梢挂着水珠,脸不红心不跳地嚷:“大爷回来得正好,帮我拿下睡衣。”

顿了顿加了一句:“再拿条内裤。”

“……”欧阳黎轻车熟路进他房间打开抽屉,抽了条基佬紫丢到他脸上:“有裸/露/癖直说。”

故作刻薄淡定,背地要脸热好久才消下去。

久而久之,欧阳黎习惯了对方撩/骚,他再三言两语怼回去的套路,但到了楼梯口,陈子侑让他先上去,自己过了五六分钟拎上来个蛋糕时,欧阳老师仍然失语了一下下。

他从未提过,他又怎么知道的?

今夜有台风,细稠的雨水接踵而至,夜风狂作,空气愈发潮闷,沾湿了陈子侑的头发。

隔一道玄关,陈子侑得稍昂着头看他,眼含欲来风雨,欧阳黎气势上竟没占到半点便宜。

“……”

“接一下呗,十寸双层的特别沉,我手都麻了。”陈子侑看上去平静又无奈:“大爷,真不想让别人知道隐私,下回就别那么实诚把qq资料填那么全。”

不搞点什么感觉挺对不住好友动态的,天天上线提醒他:您的好友即将过生日啦,赶紧送上祝福吧!

陈子侑憋着笑,沉下声音说:“礼物下次补,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祝欧阳老师三十岁生日快乐。”

窗户阵阵作响,弄出世界末日规模的动静,闷雷骤然轰上胸口,欧阳黎后知后觉的心慌。

他饶是运气好的,北方少遇台风,在日本的几年住的公寓和东京都只隔一座桥,到达渋谷只需要二十分钟,却奇迹般隔绝了多数声势浩大的风雨。

去年十一月的台风夜,a市风声大作,黎离抱怨难得的休息日吵得老子不得安宁,电话那端欧阳黎想了想,没有告诉他。

d市临海,明明动静该更大些,可那一夜他睡得安稳,伴随沉静盛大的雨声一夜无梦。

而此刻台风卷起海水冲毁堤坝,将他掀翻。

滔天汹涌的漩涡滚到脚边,半推半就翻他入海,而浪只是堪堪没过半腰,又无声无息地退下,暗涌除了让他无法体面地回到岸边以外,再没别的了。

第26章 论坛情感区挺有用!

他们是时候谈谈了,他想。

雨声绵密,窗格狭窄囚禁着一方天空,有云雨挣扎脱离,又有新的水雾卷进来。

欧阳黎两指夹着烟,在露台前立了许久。

现在开窗极可能被台风糊一脸水,他无奈把烟收回盒中,拉开椅子,随手抓起个饼干盒看配料成分,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零食数量远远超出预想,他努力过了,认清不可能一天吃完的事实,问同事借了大袋子,拎回家当余粮。

花花绿绿的包装整齐堆在桌角,灯光笼罩,映出流沙的质感,比十二月还有圣诞气息。

有的没来得及拆,有的拆开了抖出张粉色的信纸,海涅的诗末尾加两个爱心,没有署名。

简陋热烈,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欧阳黎轻笑起来,细心折好收进抽屉里。

他不敢自诩清醒,却也深谙自己在恋爱方面绝不算性格好的。谁都可以接近,谁都不在他那层壳里面,更懒得动心思触碰那些见过或没见过的人间俗事。

体贴和恰到好处,成了饱经世故后二十四小时待机的自我保护机制,进退都不会令人为难。

而陈子侑主意太正,和他骚红的跑车一样不按套路出牌。欧阳黎非常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干一些让别人脸红心跳的事。

差不多一颗烟的时间,欧阳黎在认真思考该找陈子侑谈什么。

最后诧异地发现,剖去那些摊牌了会令自己难堪的,最想谈的居然只剩下——你是不是憨批,两人吃蛋糕买十寸的是有毛病吗?

叩叩,门板响了两声。

憨批室友的脸从门缝挤进来,说切好蛋糕了让他出来吃,欧阳黎飞快收拾好表情,心口如一地唠叨陈子侑下回别买这么大蛋糕,吃不完又要扔。

学校因台风临时放了一天假。

一听说放假,狂风骤雨也阻止不了五班同学出门撒欢的心思,户外不行,转而在密室脱逃和卡拉ok之间纠结。

陈子侑冷笑一声,上一秒发完放假通知,打好的作业下一秒复制粘贴到群里,附赠小黄豆微笑并艾特全员,把学生疯玩一天的梦想扼杀在摇篮,引来一片哀嚎。

欧阳黎想起前天送来的请柬:“对了,我明天要去趟a市。”

陈子侑偷竖起耳朵:“哦,干什么去?”

欧阳黎削着苹果,说:“我妈的师弟在a市出设计展,她上了年纪不愿意折腾了,邀请函直接寄到我这了。”

陈子侑跟去作势偷一块,被无情拍了回来:“要吃自己削。”

冯女士挂着服装设计师的头衔,但工艺美术范畴很广泛,对珠宝配饰也有涉足,前几年以特邀设计师身份参与过几次楚冷在威尼斯的项目。

欧阳黎家里不缺钱,动辄几万的西装外套,同事问起同款,大帅比害羞地抿唇一笑:私人定制,价格不是很清楚。

他对艺术灵敏度不高,大学专业也和艺术完全搭不上边,就不想掺和那个圈子的事。

逛展览没什么,但来观展的不是大款就是富豪,私人聚会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利场,他代母亲出席,某种意义上等于踏入了风暴中心。

这些年欧阳黎愈发成熟体面,唯独酒量没有长进,酒品一塌糊涂,正式场合生怕再闹出笑话。

“能行吗,要不推了吧?”陈子侑问。

欧阳黎思忖几秒:“没关系,老离也会去,我让他拦一下,尽量不回来太晚。”

设计展的主办方和s社素有来往,黎离怎么着也要去撑个场面,实在不行可以拜托他老人家救驾。

陈子侑勾着唇角说行,旁边玩手机去了。

结果第二天门还没出去,陈子侑的腰就伤了。

刷牙的时候欧阳黎忽听一声巨响,瞌睡彻底醒了,叼着牙刷跑出去,懵愣地看着厨房地上一片狼藉。

麦片撒得到处都是,陈子侑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摁着腰,额角突突冒冷汗。

欧阳黎原地愣了愣,再看看面露苦色说不出话的室友,赶紧回身簌口,连搀带扶把陈子侑送到床上躺着:“怎么样还好吗?疼不疼呀?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跟你讲了那么多遍厨房是瓷砖地,沾水容易地滑,没事别……”

陈子侑虚弱地打断他:“大爷,这种时候你不能心疼一下我吗。”

对方满额头汗,欧阳黎真有点心疼了,转悠两圈趴在床边轻声问:“很疼吗?”

陈子侑艰难翻个面趴在床上,任欧阳黎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后摆,对着后腰的一大块红发愁:“小脚趾踢到床角的痛感受过吗?回身撞到桌角的痛感和那个差不太多。”

形容得十分准确形象,欧阳黎仿佛立刻感受到了穿透般的痛意,同情加深几分:“家里剩的膏药应该还没过期,我帮你贴?”

“不用,我躺会就好。”陈子侑挪了个容易说话的姿势:“你不是要去设计展吗?赶紧走吧,再晚来不及了。”

欧阳黎不放心:“我走了你没事?”

“没事,我能坚持到你回来,大不了外卖到了爬出去拿,你去吧,不用在意我死活。”陈子侑说得凄凄惨惨,笃定了爱操心的室友不忍心弃他而去:“唉不行了,腰好疼啊……”

欧阳黎快让他气笑了:“你觉得说成这样了我还能走吗?”

他知道陈子侑身上一堆小病小痛,次数多了忍痛能力十级,小半年了没听他叫过哪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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