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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俺回来了”文龙大步流星,从弟弟家赶回来,刚跨过院门门槛就大声喊起来。“文龙,早害饿了吧快上屋来,吃饭吧”于傅氏殷勤地招呼着大儿子。文龙一走到东间屋,就看见娘和媳妇儿已经拾掇好饭菜等着他了。“哎”他痛快地答应着,抬腿儿就要上炕。“别上来,先去洗洗手。”蔡晓不假思索地推了他一把。“就你事事儿多,不干不净儿,吃了没病儿”于傅氏瞅了儿媳一眼,“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挺直了腰,小声咕哝着。“娘,饭前、便后要洗手连小学生都知道这个理呢”蔡晓耐心地解释着。“哼”于傅氏闭紧嘴,脸一扬,斜眼瞅着虚棚的一个角儿,从鼻子里重重地发出不悦的音节来。文龙看那婆媳俩又要开掐,赶紧出去洗手,蔡晓的富有魔力的声音如影随形:“别糊弄自个儿,用肥皂使劲儿褪褪,记住了啊”“嗯记住了,你整天给我老和尚念经,俺都背过了”文龙嗬嗬笑着说。“就你事事儿多”于傅氏瞪了儿媳一眼,重复道。蔡晓头一低,恍若无闻。文龙驮着媳妇,蹬了冒三个小时的自行车,汗出如浆。行前,在丈人家喝的两碗稀粥,早已随着汗液,顺着大大小小的毛孔,跑到爪哇国里去了。这会儿,就觉得前胸贴上后背了。他麻利地洗了洗手,搁空气中甩了甩,挟在腋窝里来回蹭着,走进屋来。蔡晓一抬胳膊,从“湘妃竹”搭杆儿上抽下毛巾,转过身,刚要递给丈夫,一回头,就被他新创的揩手动作所惊,目瞪口呆。她不由脱口而呼:“你”无意间扫到婆婆阴沉沉的脸,又立马住了口。她讪讪地缩回举着毛巾的小手,抿紧嘴唇,落低眼帘,暗自压了压气,终是欲言又止。这个文龙,太可气了就在大前天,他在衣服前襟上擦手时,就被她抓了个现行。当时看他一副“今后坚决改”的诚恳“认罪”态度,心一软,小手一抬,就将他轻轻放过了想不到啊,这小子竟然还会玩“狡兔三窟”,不动声色间,就将作案地点转移到隐秘的腋下去了“哼”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就像正在进行的化学反应,被突然投加了催化剂,蔡晓的胸中怒意翻滚,默默发着狠,脸面上,却容色不变。而此刻的文龙,根本顾不上推敲蔡晓的内心活动,饱暖才思其它,吃饭最大,他是真饿坏了也不脱鞋上炕了,就垂着双腿儿,侧坐在炕沿儿上,拿起筷子,眼睛盯着饭菜,拉开架势,就要开吃“给”蔡晓把一大碗温开水捧到他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饭前先喝汤,胜过生病开药方”。看看于傅氏,她又轻轻晃着头,摆出一付狐假虎威的架势,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听咱娘说的”于傅氏目瞪儿媳,一言不发。文龙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眼睛死死盯着媳妇的笑脸,问道:“娘这回可以吃了吧”“给快吃吧”于傅氏探过身子,赶紧递给儿子一个热乎乎的大饼子。刚呼的棒子面儿饼子,还带着焦黄儿的噶扎儿。文龙接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牙齿使劲嚼巴着,舌头快速搅拌着,味蕾大开,那滋味,又香又甜。新腌的萝卜条儿,半干不湿,就上一小口儿,又咸又脆。再狠狠逮一口自己浇灌的高密大葱,甭提多开胃了。文龙一鼓作气,接连吃了三个大饼子,动作才略微慢下来。紧接着,他又捧起白瓷碗,喝了满满一大碗水,这才拍打拍打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起饱嗝儿来。蔡晓刚把饭桌子端到当门去,正刷锅洗碗呢,队员兰传厚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脱口就问:“弟妹文龙在家吗”“小兰哥啊,文龙在东间炕上呢”蔡晓笑着回答。“传厚,啥事啊进屋里坐吧”门帘高挑,文龙从屋里迎出来招呼着。“文龙,我哥不好了你快派个马车,送他上医院去吧他昨儿”听到此,文龙二话没说,拖着传厚就往外跑。跑到院子里,隔墙就喊于得鱼:“九叔九叔”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唤着。于得鱼趿拉着鞋儿,慌手慌脚地跑出屋来:“文龙咋的了咋的了”“九叔您老快上牲口棚去套车,传忠伤着了麻利点,套好了,就上传忠家门口集合。噢,就套咱队里的头把驾辕马1吧”文龙安排完这儿,又转身向大门外冲。他头也不回地跑着,问传厚:“咋弄的,你哥”传厚紧跟在他身侧,边跑边喘着粗气说:“昨儿傍黑儿天,我哥哥过桥时,一步没迈好,闪到西河桥下,摔到头了。当时,他自己说是没事儿。回家吃过晚上饭,还抱着东儿到俺娘屋里坐了坐。后来,东儿困了,我哥就带他回去睡觉了。早饭时没叫起来,我嫂子急着去搂草,也没在意。这霎儿,叫他起来吃晌午饭了,可不管怎么晃悠,也弄不醒他了,八成八成是没知觉了吧”“座屋一溜”最好的车把式李玉良老汉,头年“驾鹤西游”去了。因此,村里同行们的排名,自然而然地,都向前顺延了一位。四队的车把式于得鱼,当仁不让地坐上了此行当的头把交椅。这屁股还没坐稳呢,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于得鱼接下任务,就赶紧装束。先弯腰,提上鞋子;绑紧扎腿带子。再举手,扣上狗皮帽子;摘下挂在屋檐下的马鞭子。就一路小跑儿,赶去马棚了细心的读者看到这儿,也许会问:“于得鱼真是大喇喇2,门也不锁,就出远门了就不怕贼偷”能这样一问的,不是九零后,也是2000后,要不就是2010后。难不成生活在六零、七零、八零的同胞们,恁3,也不记得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了那可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理想时代呀话说,于得鱼迅速套好马车,赶到集合地。文龙和传厚合力,把兰传忠从炕上搬下来,抬上马车,又盖上一床厚棉被,最后,俩人分坐在传忠两侧,左右护持着他。“好了得鱼叔,快启程吧”传厚催促着说。“得儿驾”于得鱼把他那个大马鞭子向上一甩,“啪、啪”响彻天空的清脆声儿就传出老远,高头大灰马闻声小跑起来“驾驾驾”于得鱼嘴里喊着,手底再加一鞭儿,马儿就跟刘翔百米跨栏一样,奋不顾身地向前冲了直到傍晚时分,文龙才恹恹不拉地,转回家里。垂头丧气的他,给心焦的老母和少妻带来了一个“噩耗”。兰传厚的哥哥兰传忠,因外伤,导致脑室内大量出血,没抢救过来,没了。卒年二十九岁。“唉”“唉”“唉”暗沉沉的屋子里,长叹声,此起彼伏。寂静的村子里,哭声又起“唉哟,他爹啊,我的那个天儿唻,你咋就撂下俺娘俩儿,一个人儿走了呢呜”“儿呀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你叫俺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呀呜呜”“呜呜呜传忠,你个不孝的俺和你娘没指望过享你的福啊你一撒手,东儿咋办他才刚过了仨生日啊”“呜呜呜”“唉又出事了”暮色苍茫中,哀声四起,东酉家村上空,弥漫着厚厚的灰黑的阴霾,村民们胸中,充溢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村子里的这座老木桥,哪一年不得伤几个人或畜每隔个三五年,就会出现一个因过桥意外而离别人世的人。这座狭窄的,杂木板铺就的古桥,在为村人带来着便利的同时,也镌刻着多少人家的痛苦啊兰传忠下葬之后,村支书召开了全体村民大会。会议通过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高密土话解析1“头把驾辕马”,就是“驾辕最好的那匹马”。2“大喇喇”,就是粗心大意。3“恁”,就是“您”。160420oshow7,,;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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