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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死寂的天台重新恢复生气。
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姑娘,你没事吧?”上来调查的警察问她,“你和摔下去的两个人是一起的吗?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吗?”
时衾张了张嘴,想问他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是哑了,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旁边一名消防员走到天台边,小心翼翼探出头,感慨:“就算只有三层楼还是挺高的啊。”
另一名消防员蹲下,检查着损坏的栏杆:“运气好啊,还好气垫放得及时。”
“……”
时衾眼睫颤了颤,浑身冰冻的血液,从心脏的位置,突然碎裂,流动起来。
大脑急迫地调动僵硬地身体,她的动作迟滞,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
她像是疯了一样得往下跑。
眼泪氤氲成了一片海,台阶在她眼前模糊。
时衾不管不顾,一步跨了三层台阶,还嫌不够快,恨不得可以直接跳下去。
楼梯的拐角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她来不及躲闪,猛地撞进男人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厚而结实,空气中淡淡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时衾脑子里死死绷紧的弦,在这一瞬间断了。
傅晏辞从天台摔下去,虽然徐启报警及时,底下有气垫接住,到底还是震得浑身不适。
他心有余悸,没什么力气,被时衾这么撞了一下,又怕她摔了,条件反射地揽住她的腰,连连倒退,后背撞在了楼道的墙上。
时衾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哼。
男人箍得她很紧,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手臂的温度滚烫。
真实而可感。
是活生生的傅晏辞。
刚才强忍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反而彻底崩溃。
时衾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趴在男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宛若天崩地裂,世界将她抛弃了一般。
傅晏辞知道肯定是把她吓坏了,他忍着痛,下巴抵在她脑袋上,把人往怀里带得更深,用的力道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
衬衫被迅速打湿,仿佛浸透在了水里。
“衿衿,别哭了,我没事。”他轻声细语地安抚,手掌在她后背轻拍。
就算傅晏辞这么说,时衾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像是泉涌,汇聚成了大海。
她浑身脱力,连站住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倚靠在男人身上。
时衾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停顿许久,终于能够说出完整一句话来。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
傅晏辞眸色沉沉,听得难受极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艰难扯了扯唇角,哑声道:“怎么会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他的衿衿,她已经失去的够多了。
时衾被傅晏辞扶着下楼,出去才发现街道周围密密麻麻的人,都在看热闹。
一辆救护车停在路边。
摔下去的时候,傅晏辞运气好,没什么事。
陈泽越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下坠的姿势不对,浑身多处骨折,并且还被跟着掉下来的栏杆砸到了头。
安全气垫已经放了气,变成薄薄一片,铺在地上。
明黄色的塑料布上,满是鲜血,醒目刺眼。
傅晏辞去找时衾的时候,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上面沾了太多陈泽越的血,怕吓着她。
时衾认出了气垫上那件西装,抿唇捡了起来,即使她缓了许久,情绪渐渐稳定,指尖却依然不住地发颤。
深色西装沾了血的地方颜色更深,时衾觉得湿润粘稠,低头看,才发现满手的血,红得刺目。
傅晏辞正在配合警方的调查,站在人群里,腰背挺拔,似乎半点没有因为之前的意外而受到影响,散发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
时衾望着他的背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差点忍不住又要崩溃。
等处理完现场的事宜,他们两个人都被带到了警局接受调查。
好在天台的监控里,很明确能够看到是陈泽越故意把傅晏辞拉下去的。
傅晏辞的律师团队出面,妥善地解决了当前的问题,剩下的则是对陈泽越的起诉。
徐启从医院打来电话,同步了陈泽越伤情的状况。
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尤其头顶的伤,极为严重,经历了一次开颅手术,目前在icu病房里仍然处于病危状态。
另外,徐启还发现,原来陈泽越在不久前,确诊了胰腺癌晚期。
就算这次捡回了一条命,也没几个月活了,可能他都活不到判决书下来的那天。
难怪他会那样拼得鱼死网破。
虽然傅晏辞表面上没有什么外伤,在警局做完笔录后,时衾还是坚持要去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等所有的检查结束,确认确实没有大碍后,时衾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他们从医院回到家,天色已经全黑。
时衾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呆滞地坐在沙发里,手死死抓着傅晏辞不肯放。
傅晏辞看出了她精神状况不对劲,知道她是还没缓过劲来,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安抚:“先去洗澡吧。”
时衾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想到下午天台上的那一幕,虽然傅晏辞没有出什么事,但在淋浴声的遮掩下,眼泪又掉了下来,不受控制。
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才出去。
傅晏辞早也已经在主卧的浴室里洗完澡,换上了家居服,懒懒散散地陷进客厅沙发里。
听见浴室开关门的声音,他抬起眸子,看见走出来的时衾。
傅晏辞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问道:“又哭了?”
时衾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明明她已经刻意去藏了,她抿抿唇,没否认,嗓子眼里粘稠湿润,轻轻“嗯”了一声。
她走过去,坐在了客厅地毯上,靠着男人的腿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的声音嘈杂,给客厅增添了一些生活气息。
傅晏辞望着蜷缩在他脚边的小姑娘,乖巧温顺,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电视,他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
“怎么感觉你比以前爱哭了。”
男人抚摸她头发的手掌温热厚实,时衾盯住电视屏幕,电视机里演的什么,她压根没看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满口胡言乱语:“因为你总欺负我。”
傅晏辞被她说得气笑了,架着她的两条胳膊,把人抱到沙发上。
“你可真够没良心的。”
“今天的事我还没说你呢。”
原本看她哭了一天可怜兮兮,想着过两天再教育,谁知道她这么不识相。
“让你在店里等我,你自己跑上去做什么?”
时衾被他圈在沙发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一声不吭。
陈泽越的事情闹到现在,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时衾没办法,把所有的经过都交代了。
傅晏辞望着她,无奈轻叹。
“是,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姐姐,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是不是都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以为你带个锉刀,让保镖在楼下守着就没问题了?”
陈泽越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他赶到及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又能找谁哭去。
时衾眼睫低垂,听着他一句一句的数落。
如果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会害得傅晏辞差点没命,怎么样也不敢了。
眼泪又默默流下来。
傅晏辞没想到把她说哭了,小姑娘可真能哭啊。
但又没办法,不说狠一些,不长记性。
时衾眨了眨眼,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滚落。
她抬起头,泪眼蒙蒙望着他:“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下轮到傅晏辞懵了,他错愕地看她。
怎么现在是脾气大了,一点都说不得了?还敢跟他提分手。
“理由呢?”他忍着不揍小孩一顿的冲动,尽量耐心平静地问她。
时衾觉得她这个人,大概真像算命说得那样,是一颗灾星,克六亲,谁挨着她,都会不幸。
她不想以后连累到傅晏辞。
她哭得伤心,一抽一抽哽咽地说:“我怕我把你克死了。”
傅晏辞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好气又心疼。
“你可别咒我了,我命硬得很。”他替时衾擦掉脸上的泪珠,泪珠烫得灼人,“好端端信这些。”
泪珠擦了又流,怎么也擦不干。
傅晏辞由她宣泄,掐住她下巴,扎实地吻上了她湿润的唇瓣,强行撬开堵住,省得她再把分手挂在嘴边。
时衾以同样的热烈回应,通过进入彼此的深处,缓解那萦绕不去的恐惧和不安。
傅晏辞对她极不温柔。
时衾支撑不住,终于求饶。
“以后还敢再说分手吗?”他问。
时衾被他抱在怀里,眼泪从眼角流进头发,声音嘶哑地喃喃道:“不敢了。”
第二天,时衾没有去店里,傅晏辞也推了工作在家陪她。
两个人什么事也没干,懒懒散散度日,不知厌倦的拥抱和亲吻,好像经历海上波澜后,无比珍惜平静时刻。
傍晚的时候,徐启从医院打来电话,说陈泽越的求生意识并不强烈,在icu里没有挺过去。
时衾听完,既不觉得解恨也不觉得唏嘘,陈泽越落得现在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而她更多只感到无尽后怕,后怕之后又是万幸。
万幸躺在icu里的人不是傅晏辞。
陈泽越的事情发生之后,时衾晚上常常做梦,常常半夜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都是眼泪。
只有抱住旁边躺着的男人,感受到他身体温度时,才能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傅晏辞睡眠一向浅,小姑娘一点异样就能感受到。
连着几天如此,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索性放下工作,买了两张去江浙的机票,带时衾去普山寺拜佛上香,去去晦气,免得梦魇再缠上。
普山寺坐落于一座青山之上,名气虽然不大,但据说非常灵验,求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商寂每年都至少会来一趟,傅晏辞也是听他说,才知道这座寺庙。
南方的夏天比起北京要热得够呛,在室外待几分钟,浑身就汗得黏黏糊糊。
时衾习惯了北方干燥的气候,反倒一时不适应。
上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搭缆车,另一种是步行。
傅晏辞没有带她坐缆车,拉着她爬山,说爬上去才显得有诚意。
上山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一个老婆婆,背着一篓子的桃在卖。
选择爬山的游客,一个个都爬得气喘吁吁,没人愿意买桃子,给自己上山的路负重,尤其还是毛桃,洗也没地方洗。
老婆婆的身形瘦小干枯,默默坐在一级台阶上,也不叫卖,就那么默默看着行人。
旁边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乖巧伶俐,作业本铺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一笔一划认真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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