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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南的判断是,崔远或许从很早就开始谋划着这一切,帮助黎万钟假死跑路的计划,反而只是他更大计划下的一环。崔远根本就没打算真帮黎万钟的忙,它像一处放好了诱饵的陷阱,慢慢将黎万钟引向死亡。

“老崔杀死了黎万钟,他又恰好和黎万钟的女儿同时在你们乐队待过,天底下不会有这种巧合。”罗门也认可浩南的观点。

罗门告诉小果,现在看来,当年老崔进他的乐队,真正的目标可能就是黎冰心。

而如果老崔接近黎冰心是为了进一步接近黎万钟,那么他的计划,很可能在那时候就已经在筹划了。

杜然觉得浩南与罗门的判断有一定道理,但他同时也有困惑——崔远来小果的乐队是2012年,距今已有两年多时间。他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地针对黎万钟,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钱,还是他的命?

“林队好像得到消息,黎万钟二十多年前曾在澧县生活。崔远也是澧县人,你们去澧县的时候,没有顺这条线找一找?”张伟突然想到这一点。

“各种能找的方向都找过了,没发现两人有什么关联。”浩南摊手。

小和也记得小黎以前提起过,她祖屋是常德澧县的,但是从来没有回去过。

“对对对!”小果也想起来,“有一次我们还开老崔和小黎的玩笑,说有没有可能小黎的妈妈就是老崔的养母来着。”

“老崔也给你们说过他被收养的事?”罗门很是不解,“你们为什么会聊到老崔的养母和小黎妈妈的关系?”

“说过的,我们以前也是什么都聊。”小果告诉罗门,当时他们参加完比赛没得奖,不记得怎么聊到了知识分子的虚伪,然后聊到老崔养母的前夫和小黎的爸爸都当过老师,就开了那个玩笑。

但大家都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尽管小黎的生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毕竟一起生活过,模糊的印象和记忆还是有的,而且她也存留着不少照片。

“小黎她们母女之前一直在长沙生活咯。”小果直摆手,说老崔的养母一直在澧县生活,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你们刚才的想法,我也有点持保留意见。”

小和说,她记得小黎和她爸爸的关系当时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比较糟糕,老崔其实很难通过小黎去接触她父亲。在一起相处的那么长时间里,更没发现老崔和小黎的爸爸有什么接触的迹象。

在她看来,老崔当年进乐队的理由不会像罗门想的那样别有用心,他是真的想一起玩乐队的。至少老崔对于音乐的投入、对于这几个乐队朋友的情感,她和小果有目共睹——都很真诚,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杂念。

“尤其是小黎,他每次看小黎的眼神,都跟欣赏油画似的。”小果补充说,确实不像是想利用她的样子。

“他俩关系是真好,小黎那天送他一个随身听,他高兴坏了。这种情感肯定是真的,但凡有一点虚情假意的东西,我搞摇滚的,那火眼金睛,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罗门欲言又止,他眼中的乐队成员老崔,又何尝不是这般的真诚与投入呢?

最终他只是掏出手机,翻出老崔寄回澧县那台随身听的照片给小果浏览。

“就是这个,你看!他还留着!”

小果招呼小和一起凑上来确认,照片上正是那天比赛落选后,在大学城的跳蚤市场,小黎送给老崔的那台老旧索尼随身听。

“我有个想法。刚才听你们说崔远和小黎关系很好,而小黎和她爸爸黎万钟关系又很糟。”安春刚才抽完了烟,一直在摸着鼻子思考,说自己不知道他们说的“好”与“糟”分别到了哪种程度,“但有没有可能,崔远做这些是为了小黎?”

张伟举手示意,说自己刚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小果同小和面面相觑,两人有点为难。

“坦白讲,至少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之内,应该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小和告诉他们,老崔对小黎再好,也不是那种失去理智的狂热迷恋,甚至都算不上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没有占有欲,更像是对朋友的关爱和对她才华的欣赏。而小黎和父亲的关系再糟,应该也糟不到想要弑父的程度,他们父女之间更多的是冷淡与无话可谈。

小和说,小黎是不认可父亲做的那些事,主动与他疏远的。她父亲相对来说则是一种消极被动的反应。

“小黎去美国念书的钱还是她爸给出的呢。”小果说,出国学音乐挺烧钱的。她爸愿意支持这种一般家长看来不务正业或者虚无缥缈的理想,已经很难得了。

以他们两人的了解,小黎似乎犯不着对父亲存有置于死地的恨意。

“她出国到现在,中间有回来过吗?你们知不知道?”浩南似乎在想另一件事。

小和有些惭愧,说后来自己退出了乐队,一直在忙店子的事,联系就少了。小果表示她出去以后沟通不便,可能也忙,就淡了联系,至于是否回来过也不知情。

“我还有一个问题,”杜然突然插了一句,却是先问向小胖,“黎万钟是结过三次婚吧?”

“没错,都是在长沙。”

小胖大致记得自己查到的资料,第一次姓金,应该就是黎冰心的妈妈,得子宫癌死了;第二次姓什么不记得了,反正没两年就离了;第三次就是现在这个,姓彭,两人有个小儿子,是日子过得最长久的一个。

“那黎冰心去美国之前,和黎万钟现在的家人关系怎样你们知道吗?”杜然问小和与小果。

“马马虎虎。”小果说,很少听小黎提起。

“黎万钟送她去美国读书的事情呢?你觉得他们知情还是不知情?”杜然继续问。

“不清楚……”

小和说,自己当年倒是好奇过类似的问题,问过小黎,“你爸愿意给你花这个钱,你后妈会不会恨死你了?”但小黎只是翻了个白眼,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我还管她?”

这段记忆实际上也无法回答杜然的提问。

漫长的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天色已近傍晚,慵懒无力的夕阳余晖洒在野蕨店外新胜村巷的石板路上,渲染出一种旧时光质感的黄昏愁绪。

屋里人多,待久太闷,罗门打算出去透口气,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

他大声问小果与小和:“你们听过高致远这个人吗?”

小果感叹一年又一年,就属2011年的平安夜最为寂寞。

小和笑着问他是因为那个分手不久的女朋友,还是因为乐队找不到合适的吉他手。

在太平街,不少商店都挂上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的装饰,大红大绿,一派热闹的节日氛围,很多女孩子手上拿着苹果。

小果还在同小和讲,搞不懂为什么这边的平安夜有送苹果的风气,就远远看见小黎今天最先到了唱片行。

她站在独角鲸唱片行门口,戴着白手套和白帽子,在同一个穿着旧毛衣、灰西裤的男人说话。

两人像是起了争执,小黎情绪有点激动,男人则哭丧着脸,一副乞求的衰样。

回头看到小果同小和一起走来,小黎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从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几百块钱交给男人,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这人好面熟,谁呀?”小果问。

小黎似乎不大想谈,只说是个穷亲戚,家里出了变故,儿子得了大病来借钱的,之前已经来过两三次了。

“亲戚怎么来找你一个大学生借钱啊?”小和的意思是,要找也应该找她爸去。

“他……是我妈那边的亲戚,我妈去世后我爸就和他们家没什么来往了,不可能管他的。”小黎让他们别聊这个了,赶紧排练,排完了去吃夜宵。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中年男人的出现越来越频繁。不管有没有排练,在太平街唱片行门口,小果下班的时候都经常会看到他在等待小黎露面。

“高致远!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儿子要钱看病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天,门口传来小黎崩溃的一声吼,小果循声出门,只见那男人跪在地上,抓着小黎的鞋子,说着要磕头之类的话。

小果快步走上去,试图替小黎解围,而她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表情已经有点难受。

那男人死死握着小黎的鞋子不放,真的开始磕头,小果扳不动他的手,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

小黎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抓着小果的胳膊,艰难地告诉他,感觉自己哮喘要发作了,让他帮忙在包里拿下药。

高致远这才放开手,抬起头来用那双惊恐的大眼睛看她。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个大男人,有胳膊有腿的,不丢人吗?她有哮喘还有焦虑症的你知不知道?这么缠着她有意思吗?”

小果还想继续骂,却被小黎拉住了。她把钱包里的钱全部抽了出来,包括几张百元大钞和一些零钱,塞到高致远手上,让他赶紧走,下次别来了。

高致远欲言又止,抬起头来仍是那一脸可怜兮兮的衰样,眼神里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情况有些抱歉与担忧,但还是捏着那几张钱走了。小果把小黎扶进店里休息,围观的人群也消散在熙熙攘攘的太平街。

那天,小果以为小黎都成那样了,高致远应该不会再来了。

但没过两天,他又出现了,继续用他那卑微而乞求的姿态,向小黎索取钱财。

得有多大的难处,一个男人才会如此死皮赖脸、不顾颜面地缠着一个还未参加工作的女孩子要钱?小果难以想象。而小黎又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可以忍受一次次的死缠烂打还每次都心软,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在那段时间,他们仿佛彼此都接受了这样的行为变成一种常态。

以至于年关将至,高致远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乐队的另外两人还感到很是稀奇。

“他前两天特地来跟我说,自己想办法弄到钱了。”

小黎告诉他们,高致远的儿子有救了,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小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小果和小和也替她感到轻松了不少。

过完年之后的首次排练,小黎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没有了高致远出现后的焦躁。

“过两天我带个新的吉他手过来啊。”

小果向两位女孩子宣布,说听他弹得挺好的,感觉是个高手。

“真的吗!”小黎同小和击掌,开心极了。

小果问罗门又是从哪里听说高致远的。

“高致远就是老崔养母的前夫。”罗门咬着指甲说。

“高致远是小黎妈妈的亲戚,同时又是崔远养母的丈夫?”张伟在想,那小黎和崔远的养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然让他别想了,说黎冰心明显是骗小果的。

“为什么?”小果不解。

杜然让他仔细想想:“黎冰心说黎万钟在她妈妈去世之后就和那边的亲戚断了来往,又说过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年纪小,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高致远和她妈妈的姓都不一样,黎冰心怎么可能对他有印象?”

“小胖!”浩南突然问了一句,“你之前说,黎冰心的妈妈是黎万钟的第一任妻子,她是得什么病去世的?子宫癌?”

“对,子宫内膜癌。”小胖翻开手机,找到文档火速确认了一遍。

“你帮我在网上搜一下,这个病会导致不孕不育吗?”浩南又对抱起电脑的安春吩咐。

“有可能会。”安春告知他结果。

“这样子啊。”浩南感叹了一句,看着罗门说自己之前其实一直有个想法,没有开口提。

罗门还在抱着胳膊咬指甲,眼神有些呆滞。

“你先说说看?”罗门说他现在也有个想法,但是没证据,只能从老崔和小黎可能的行为动机来反推,但感觉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我在想,黎冰心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她妈妈和黎万钟亲生的?”浩南说,毕竟她妈妈当年死于生殖系统疾病,很有可能根本就生不了小孩。

“和我想的一样。”罗门放下手指说,黎冰心的行为、老崔的行为,越来越符合这种可能性了。

“哪种可能性咯?”杜然问。

“黎冰心没准真就是老崔养母崔静莲的小孩,高致远是她的亲生父亲。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一直是被黎万钟当作女儿抚养长大的。”

“我天……”杜然轻叹一句,要真是这样,所有想不通的动机好像忽然都能够成立了。

张伟微张着嘴,脑袋里打了个转,简直不敢相信,那些纠缠不清的乱麻,会突如其来解开得如此轻巧,像光滑的丝绸一样缓缓落地。

“为了小黎。”杜然抖着手指重复了一遍,崔远做一切都是为了小黎!

“小胖,你打个电话给萌萌。”浩南忽然又想到了点什么,“让她帮忙在内网查一下,有没有2011年到2012年之间,高致远的相关案件,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

那是高致远不再去骚扰小黎的时间段。

过了一会儿,萌萌返回结果,表示有一起失踪案的报警。

“2012年1月15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二,接家人报警:一个名叫高致远的45岁男子走失,身穿灰色西裤、蓝色毛线衣,最后目击地点在雨花亭,新建西路附近。”

几位知情的警察都瞠目结舌,崔远的烟酒店,正好也开在那边。

“对上了!”杜然难掩自己的兴奋,大声喊了一句,仿佛在宣告某种胜利。随即,他的肩膀下垂,又透露出无尽的疲惫,说终于对上了。

翌日,岳麓区公安分局,所有人都到得有点晚。

上午10点多,杜然踏着大步走进办公室,身上都是洗发水和肥皂的香味。他看起来像洗去了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灰头土脸似的,一身清爽。

看小胖和张伟买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吃得津津有味,杜然抢了一块鸡翅。浩南嘴里也叼着个纸杯,拿着案宗去找罗门商量事情。

“等林队回来,结案就不远了吧?”

张伟表示,现在最粗的一根藤已经摸到了,那些大瓜小瓜摘起来就方便多了。

罗门说确实如此,但他还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除开小时候他自己父母的那个案子不说,如果2000年澧县郭跃的案子是他做的,2012年长沙高致远的失踪是他做的,加上看守所中自杀的手法,给人的感觉都挺干净利索的,几乎不留痕迹。”

杜然一屁股坐在罗门的桌子上,接过话头称,他也这样认为。如果鳜鱼哥也是被害而不是偷渡的话,那很有可能也是崔远作案,风格十分明显,也是几乎不留痕迹。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橘子洲音乐节的这个案件,整体感觉太粗糙了,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罗门翻着案宗回忆,凶器都留在现场,偷运凶器进来的瘾君子保安很明显也靠不住,居然还自己跑来报案了,这让他们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老崔。

“但是粗糙里面,又有心思缜密的一部分,像他。”

浩南说比如黎万钟毁坏监控器的那些计划,要不是自己灵机一动尝试着去找演出方的摇臂摄影机,运气好还真找到了,那么这条线索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他做了太多的前期准备和调查,比如监控器的视野方向,还有emp装置的制造,都是专业的,粗糙的部分与细腻的部分很不协调。

“他又要和你们一起演出,又要制订计划诱捕黎万钟,还要行凶作案,顾不上来那么多,一两个环节出差错,也是正常的。”

杜然想了想说,现在也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智商犯罪,更多的只是自作聪明。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衔在嘴里,走向办公室外的长廊。

另一条长廊的尽头,贴着警徽的玻璃门后面,常亮的led大屏幕上显示着长沙地图的全貌。不断的键盘敲击声与电话振铃音一阵阵在接警中心响起。

“您好,这里是长沙市110,请讲。”

戴着耳麦的接警员每天都要重复这句话很多遍。

“我要自首。”一个平静的声音说。

“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接警员顿时轻轻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职业表情。

“8月24号,橘子洲上死了个人你知不知道?他叫黎万钟,是我杀的。”

“我可以过来自首,”接警员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讲话,对方又继续说,“不过有一个要求,你们得先答应我。”

年轻的保安沿着江岸走,仰起脖子,望见蚊虫在飞。

六年前在沅江边上,他也曾望着那些蚊虫发抖。

太阳照射着波光粼粼的细浪,冰凉的江水已经打湿了鞋子和裤脚,他却只能伫在那里,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不怕死,怕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它们像长着翅膀的蚂蚁,在头顶盘旋。

蚂蚁都有长长的触角、巨大坚硬的嘴钳、长着钩毛的脚,如果还长上了一对嗡嗡挥动的透明翅膀,那是再可怕不过了。

它们从来不会和你单打独斗,只会成群结队地来啃噬你的皮肤,根本杀不完。

它们会把你分解。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不停咬下你的肉,一次只咬一点点,芝麻那么大,所以要咬上亿次,你全身都会不停地疼。

它们最贪婪。它们吃你,如果吃不完,就排着长长的队伍,搬运回巢穴。

“周沅!”周叔叔从渔父阁诗墙的方向跑来,叫着他的名字。

那些模糊又快速移动的黑点是摇蚊,曾有人教他不要怕。那人说摇蚊只是对二氧化碳敏感,所以喜欢在人的头顶绕着飞,尤其是人在流汗发热的时候,排出的二氧化碳多,它们来得就多。但摇蚊不咬人,只是在进行一种名为“婚飞”的群交。

周叔叔为什么什么都懂?他是周沅这辈子见过最博学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那么温柔,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并且相信自己,愿意帮助自己。

坐上唐主任的车,周沅还是忍不住把头伸出窗外回头张望,他多么希望,周叔叔是自己的爸爸。

在朝阳路下车,林立莲和田刚一齐抬头,望见蓝底白字的“上善心理咨询”招牌。

“您好,请问是苗若娟吗?”

两人做完自我介绍又说明了来意,若娟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去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喝。

“不好意思,忘了给你们倒水。”她顺便去拿一次性纸杯,给两位警察也端了水。

若娟见林立莲对桌上的老式录音机好奇,便告诉他这是自己以前在康复中心工作的时候买的。买来教小孩子们唱歌放伴奏带用,很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坏。

后来想做更能帮助人的工作,若娟发奋考了心理咨询师。从康复中心出来后,她开了这个工作室,也经常用这台录音机来录咨询案例。

“现在慢慢学会用电脑和手机录音了,就偶尔用它来听些以前喜欢的老歌,有老味道。”若娟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往事。

“他走的时候,还讲要写首歌给我的。”

后来却就此断了联系,再也没有来往。

林立莲问若娟,她这个名叫周启森的男朋友,和她交往的时候,有没有向她打听过一位名叫黎冰心的患者。

“冰心呀?我记得她啊,挺好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周启森从未和自己聊起过她。

警察又问她,那是否曾察觉到,黎冰心和2008年康复中心去世的护士赵蓉之间存在什么恩怨。

若娟摇头称应该没有:“赵蓉去世的时候,冰心都出院好久了,而且她们两个关系挺好的啊。”

提到赵蓉的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看向一边,仿佛思绪到了另外的地方,嘴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老田从她的嘴形判断,“蚂蚁?”

“对,蚂蚁。”若娟回过神来,告诉他们那时候有个13岁的小孩,名叫周沅。

“是崔老板让你来的吧?”

“是的。”周沅说。

“他让我做的事都已经做好了,这些玩意儿给你。”黎万钟递给他一个旅行包,问他晓得怎么搞不。

包里有一些衣服和布料,一些颜料瓶和喷雾罐,还有一台手机和小三脚架,以及其他物资。

“晓得,来,先拍一段视频。”

周沅把手机用三脚架支撑在桌面上,说先换身衣服,再拿面罩把脸遮起来,不然等下把自己的相貌录进去就不好了。

“no problem!你慢慢换。等下拍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真伤到我了哦。”

他让黎万钟放心,说这刀都没开刃的,伤不了人。他用白色尼龙绳,把黎万钟的双手背在后面捆好。

“崔哥说,等拍完绑架你的视频,就让你把这身西服换了。头发上打点啫喱水,脸上我给你画点油彩。走快点,低着头,底下的那些人就不会在意到你。”

他假意给黎万钟交代各种注意事项,打开手机开始拍摄视频。

“骗子黎万钟现在在我手上,三天之内,把钱……”

他清了清嗓,松开捂着黎万钟嘴巴的手,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拿开,说台词漏了,再来一遍。

黎万钟笑了笑,问他怎么还玩ng,不过感觉挺真实的,吓出一身冷汗。

周沅一下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就告诉黎万钟,有点紧张感才更像那么回事。

“有点意思啊!”黎万钟的眼角都笑出了皱纹,仿佛已经体会到了刺激转化而来的兴奋,“要演就演出一种专业感,来来来,我们再来一遍,都好好演啊。”

周沅点头说没问题。

“开始吧。”黎万钟面向手机,变脸似的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重新去体会那种紧张与恐惧。

“骗子黎万钟现在在我手上,我的钱和他的命你们自己选啊!”周沅压低了声音,对着镜头厉声说,“三天之内,把钱准备好,买一千个比特币汇入字条上的钱包地址就自动放人。不晓得比特币怎么搞,自己去网上查。不要报警,报警没……”

话未落音,他的右手忽一发力,使劲捏住黎万钟的嘴,让对方无法出声,握刀的左手尽力一拉,那些飞出的血液就洒了一地。

黎万钟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很快就失去了支撑,周沅几乎要扶不起他,顺势把他往前放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音。

有那么十几秒钟,周沅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加速狂跳,手不停地抖,时间也变得好慢。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停对自己说。

很好,自己没有必要像小时候那样慌张,周围的一切都是安全的,可以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除了该死的人死掉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意外,没有人看见。

只要按照周叔叔说的做,接下来也就没有人知道。

若娟详细讲述了2008年赵蓉去世时,自己和唐主任对于赵蓉衣服中蚂蚁尸体的困惑,以及自己送别周启森那天,回到医院碰到周沅外婆时,她说的那些话。

如果当年赵蓉真是为了周沅外婆每月五百块钱的好处,而想了某种办法尽量把周沅留在医院,这一切都太荒诞了。

“这么看来,赵蓉的死,更可能是和周沅有关,而不是黎冰心?”林立莲问老田。

老田点头认同。

“那崔远,也就是周启森,平时和周沅关系怎么样?听说他经常去医院帮你教唱歌?”林立莲继续问苗若娟。

若娟说关系挺好。

“好到会为了周沅去杀害赵蓉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若娟总是问一句答一句。

“你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还记得吗?”

“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了,回想起来,总觉得他那时候好像身上哪里有伤。”若娟说,但是他身上本来就有很多伤疤,是他父亲以前打的。

“周沅是什么问题进到康复中心的?”老田问。

“双相情感障碍和密集恐惧症,尤其怕蚂蚁,特别严重。他家庭关系向来不好,9岁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父母打架,他爸爸喝醉了酒掐他妈妈的脖子,掐得她翻白眼,他就把他爸爸给割喉了。他妈妈苏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要死,可能觉得活着也没意思,又一头撞在桌角上,死得特别惨烈。”

“割喉?”林立莲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父母生前是菜场的活禽贩子,都觉得读书没用又费钱,不想让他读书,就让他在菜场帮忙宰鸡。那时候菜场的人看他这么小就来做这种活,总喜欢笑他,还给他取了两个外号,一个叫‘杀鸡弟’,一个叫‘一休哥’。”

老田问“一休哥”是不是在夸他聪明,林立莲则完全不知道“一休哥”是什么意思。

“以前有个日本动画片叫《聪明的一休》,本来讲的是一个聪明的日本小和尚,但到了周沅这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若娟告诉两人,“因为主题曲里面有一句‘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我们爱你,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聪明伶俐……’很流行,听起来像是‘割鸡割鸡割鸡’,所以是用来笑话他的。”

这样的笑话在当事人眼中有多残酷,如今那些参与者可能早已经忘了,又或者永远也不会察觉。

若娟记得,赵蓉的事情过去以后,周沅的治疗确实比较有进展。他在2009年的时候,应该算是病好出院了。

“周沅出院之后,去哪里了呢?”林立莲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若娟说。

“你去哪里了?”保安同事问。

“屙屎。”周沅说。

“怎么去了那么久?”

“到处都是人呢,我找不到厕所。”

“如果我不来自首,你们会不会永远也不知道是我?”

对很多人来说,审讯室的蓝,是令人窒息的深海的颜色,但周沅的语气和表情,却仿佛他是一只鸟,终于冲出了窗子,悬停在了自由的天空。

他穿着褐色的衬衣、白色的夹克、黑色休闲裤和帆布鞋。

“你认为呢?”林立莲隔着玻璃告诉他,自己刚从常德回来,去见了苗若娟。

周沅睫毛很长,微微一笑的表情,还挺迷人的。

“你为什么杀黎万钟?”

“为了钱啊。”

周沅说,周叔叔给了他两百多万。

“那你的周叔叔为什么要杀黎万钟?”

“为了冰心姐姐。”

2012年夏天那场比赛结束后,在阜埠河路的暮色中,亲月木乐队落选的几人分道扬镳。

崔远打车来到一处茶楼,走进门去,黎万钟正备好了茶水等他。

“崔兄,你今天约我,想必我们的事情有了进展吧?”

“你女儿答应了,说你只要送她出国念书,她愿意帮你在那边处理对敲和管钱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

黎万钟伸出胳膊,给了崔远一个拥抱,说辛苦崔兄这半年来的努力,取得了她的信任。

“其实我蛮理解她的。”黎万钟说,包括她对自己做这些事的鄙视、看不起,其实都是一种很善良的品质,在如今已经弥足珍贵了。有时候,他还挺为女儿这一点感到骄傲的。

“人本来就应该正直、坦荡荡,你说是不是?”

崔远点头说是。

“但是这个社会太王八蛋了。”黎万钟指着窗外说,“它给正直的人活路吗?它不给呀!”

“要不是我这样的人护着,她黎冰心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孩儿在国内自己混,能混出个什么好结果来?”黎万钟又问崔远觉得他讲得对不对。

崔远也点头说对。

“我很欣慰的是,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好兄弟。”黎万钟竖起大拇指,说崔远是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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