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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调的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周枝站在落地窗前, 脚下是缩成一个个小点的车水马龙,头顶天空银白,像裹上了一层不透气的塑料袋,亮地有些晃眼, 又仿佛随时会被惊雷扎破, 簌簌落一场雨雪。
陆嘉曼擦干眼泪, 一对红肿的眼圈格外明显,她抬头望向周枝,哽咽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吟吟是我的女儿, 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帮她。”
字字凄切句句戳心, 却有作为母亲天性对孩子的袒护和无私的爱。
有时候周枝还挺羡慕谢知吟的, 不管她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沦落到了怎样低迷的境遇, 身边都有人不分好坏地站在她的立场为她全心全意地考量。
无论在什么时候, 她都不是一个人。
大概只有最亲的人才能做到,爱憎不因是否对错而分明。
“如果我把当年的事据实告诉你,你能不能考虑酌情处理,放她一条生路。”陆嘉曼走到周枝面前, 孤注一掷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周枝抬眼看去, 静静等她开口。
当年梁廷的事, 她并不知道起因和经过,和所有人一样只有一个冰冷残酷又不得不接受的结果摆在面前,她不是没想过找人打听, 但这件事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迅速被校方压了下去, 仿佛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协议,连沸腾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掐颈遏止挥发成气泡消失地无影无踪。
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梁廷始终对此缄口不言,不肯透露半点原委。
她甚至还去找过陆嘉曼,但她似乎铁了心什么也不说,直到今天被逼地走投无路,才想起来用此作为交易博得转机。
陆嘉曼知道周枝对这件事的执念,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梁廷已经不再追究,她仍用自己的方式偷偷调查,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筹码,料定了周枝不会拒绝。
看到周枝眼底动容的神色,陆嘉曼抿了抿唇,将心一横,把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和你妈妈江灵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因为她我认识了你舅舅梁廷,他成绩好性格阳光又温柔,是那个年纪每个思春期少女都心仪的对象,我也不例外,凭借和你母亲的关系,我和他越走越近,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看到了你母亲的日记,她和一个缩写为t的男人关系亲密,日记里记录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她偷偷谈恋爱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看见她和梁廷亲密地拥抱在一起,我才明白过来她居然一直和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有那种关系。”
陆嘉曼继续说:“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记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姐弟,不能有近乎**的关系,于是我偷偷把日记送到了你外婆面前,她立刻发现了端倪,所有的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周枝安静听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指甲抠进皮肉,疼却不自知。
接下来的事,她隐隐可以猜到大半,心中的震骇却犹如滔天翻浪,久久平静不下来。
两人的事情败露后,老太太怒不可遏,又怕村里人知道说闲话,只能用最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一刀切,梁廷作为养子首当其冲,被脱离户籍赶出家门,江灵被强行勒令从学校休学关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在这件有辱家门的事流传出去之前,老太太急不可耐地给江灵找了一门亲事,想着只要她嫁出去了,一切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当不得真。
但她没想到那样更激起了江灵的反骨,她直接偷跑了出去,自此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少年少女的思春风月,终在世俗面前败下阵来。
如过境之风,在飘渺人烟处尘埃落定。
陆嘉曼闭了闭眼,一行泪从脸上滚落,滴至下颚不动了,过了片刻,她睁开双眼,只剩满脸悔恨,“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想他们在一起。”
“那之后我被家人送到国外读了几年书,期间和国内断了联系,直到前几年,吟吟转学到北江,我又在学校见到梁廷,那个时候我正在和她爸爸闹离婚,卡在财产分割上谈不拢,分居僵持了一段时间,作为老朋友,梁廷对我很照顾,了解我的情况后也积极帮我想办法。”
她说到后面嗓子发哑,声线拉出一股淡淡如石头互相擦打的刮磨音,“有一天我私下跟他见面被吟吟撞见,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所以把我跟她爸爸离婚的原因全都归结在梁廷身上,当时我以为没什么,结果没想到她为了阻止我和她爸爸离婚,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污蔑梁廷猥/亵她,然后逼我做那个坏人,让我和他的关系彻底断了。”
周枝听着听着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眼风掠过陆嘉曼,声线轻颤,“所以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我舅舅做的,但为了袒护你女儿,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你丈夫给学校施压,让我舅舅平白无故沦为你们婚姻下的牺牲品!”
“陆嘉曼,你一手算盘打得可真好!”周枝气急,甚至脱口而出冷声叫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无论是对你母亲,还是梁廷,我出卖了他们,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让一切发展到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境地,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没有一句怨言,但可不可以,请你放过吟吟,她才二十多岁,又那么骄傲,人生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周枝冷笑着抬起头,眉眼却不带半点笑意,仿佛糅合着窗外森冷的风,目光犹如一记冷刀,看地人心颤,“你倒有脸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好像我才是那个罪无可恕的坏人。”
陆嘉曼知道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已经做过的事,只要周枝能放过谢知吟,她做什么都愿意。
然而,她一句话也没再开口,只留下一个决然而冰冷的眼神,径直推门离开。
这件事带给周枝的冲击不小,整整一个下午,她坐在办公桌前,后劲消弭在胸口,手边摆着一沓文件,愣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原本外婆之前闭口不谈的那件败坏家门的事,是指江灵和梁廷之间那段被迫中止的往事。
那段不容世人和所谓礼法承认的禁忌。
周枝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匆匆下楼,驱车回到家里,在梁廷的书架上抽出来几本署名为等江的书。
很早的时候,周枝就在梁廷桌上看到过这几本书的手稿,他是数学老师,却总喜欢写这些悲伤的风月故事,后来几经辗转,这些书有机会出版发表,他保留了几本定稿放在家里。
周枝打开扉页的介绍,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每一本书中,无论男主角的姓名怎么变,女主角都姓江。
江珊、林梁至。
江莱,沈以停。
他甚至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和她放在一起,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拆开,藏在每一个与他无关的姓名中。
似乎这样,就能和她建立一种无人知晓又众所周知的隐秘联系。
这么多年,他只能将爱意藏在心里,写进书里,期盼着某一天她能看见。
周枝从没想过,一直像父亲一样陪在她身边的舅舅,和自己的母亲居然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难怪她每次和他提结婚的事,他总是打哈哈转移话题,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本来周枝就打算过年的时候到平成镇和梁廷一起过春节,读书那几年她每年都会回来看他几次,后来工作太忙,只能过年回去陪他。
在得知这件事后,周枝揣着满肚子疑问,虽然她也不好意思问,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到梁廷,心里那股憋着的劲儿就通了。
于是徐承礼破天荒地收到周枝递交休年假的申请书,还没来得及批,第二天她人直接干脆地不来公司上班了。
周枝是个行动派,前脚给徐承礼递交了申请书,后脚订好去平成镇的车票,第二天一早拖着满当当的行李出发。
山路崎岖,一路跌跌碰碰,要不是司机技术好,周枝怀疑这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车似乎随时都会颠散架了。
从车上下来还有一段山路要走,周枝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时不时轮子被石头卡住,可谓寸步难行。
周枝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多少次清理滑轮缝隙里的石头,她拍了拍沾满泥灰的双手,轻车熟路地捡起一根树枝去挑里面的小石子。
行李箱立在地面,她整个人蹲在路上,披肩的长发垂下遮住侧脸看不清正面。
远处有人走来,成群结队,隐隐有细微的脚步声,几人看见这幅画面不由愣了下。
随行的李护士最先发现异常,诶了一声, “大过年的怎么还有人到这种地方来?”
秦征闻声抬起头,目光投向树林外的山路,定在那人身上一动不动。
“好像是行李箱出了问题,山路怪难走的,遇见就是缘分,咱们上去搭把手。”旁边的吴亦声点名状况,刚要走上前去,一道身影从眼前扫过,刚才还站在旁边的人,眨眼功夫甩下他一大截。
还是平时最不爱多管闲事的秦征。
周枝正在努力抠石头,一只手扶住拉杆侧面,一只手握着树枝,突然视野里映入一道阴影,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影子盖住了她,落在脚下。
确认她松开了放在轮子底下的手,秦征上手握住拉杆,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完全没半点和周枝脸上如出一辙在这里见到对方的意外。
他按下按钮,把拉杆缩回,然后直接把行李箱提起来,“去哪?”
连声客套的招呼也不打,仿佛他们已经熟络到无须这些虚伪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周枝回过神,没在不该较劲的地方和秦征掰扯。
“医院定期组织义务救援活动,被分配来的。”秦征扬起下巴,冲身后一群同事点了点,提着行李走在前面,没再跟周枝多说什么,仿佛只是路上遇到出于对落难朋友的帮助。
那天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坠入一个无解的冰点,他放下姿态主动提出复合,虽然是醉酒状态下,但清醒过后结合她冷淡的态度,难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离她远点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征走在前面,一帮人虽然瞧着周枝面生,但刚才那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眉来眼去间涌动的气流,可瞒不过整天和秦征一起工作的同事。
虽然态度像陌生人一样冷冰冰的,但一看见人家遭了难二话不说就立刻上去帮忙拿行李,这哪是陌生人之间会做的事。
行为一对比,差异立见分晓,立竿见影地摆明了对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像是找到了在这寂静山区消磨时间的乐子,吴亦声非常有眼力地和周枝聊起了天,期间还不忘偷偷观察秦征的反应。
除了在最前面一语不发的秦征,一群人一路欢声笑语,在傍晚日暮降下来之前到达村子。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支起锅开始做饭,勾人的食物香气让饿了一天的周枝馋涎欲滴。
她虽然不常来,但平成镇很少有外人进村,加上梁廷一直在村里生活,她来找过几次,大家始终有印象。
“枝妹!”路过一户瓦房前,有老婆婆认出她来,手里拿着锅铲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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