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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嘟嘟冒泡,一颗颗饺子坠实地沉进锅底。“闲得慌, 说说看嘛, 省得我们老猜来猜去。”阿坤盖上锅盖,去一边把剩下的饺子皮也准备给包了,“听以前的人说,好像是跟先生一块长大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就记得那男的爱吃甜,那时候只要他来了,先生就让我做点小点心。”其中一人就笑了,眼睛狡黠光亮,“一块长大的,可不就是童养媳嘛。”“别瞎说,人是男的,什么童养媳”“你没听打扫房间的张姐说啊,那地板上全是卫生纸,夜里还能干什么”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面容严肃,不怒自威,其余人瞬间敛声屏气,各忙各的事了,刚才笑得最欢的阿玲被忠叔单独叫了出来。“你去二楼把窗台地板都擦擦,不能留一点灰。”“好、好的。”阿玲战战惶惶。“过几天我把工资给你结了,年后你就不用过来了。”“忠叔,我下次不敢了”忠叔眼里揉不进沙子,他今天就是小惩大诫,免得以后还有人说闲话,临了他又往厨房瞥了一眼,警示意味浓厚,大家噤若寒蝉,再不敢胡言乱语。这边闹剧结束,沈慕南他们后脚便至,忠叔乐呵呵地跟他们说小年吃饺子,江北“啊”了一声。“怎么”沈慕南撩了他一眼,顺便把自己的大衣给脱了,交给一旁的佣人。“我今天早上就吃的馄饨,在外面吃的。”管家面面俱到,笑着说:“那就吃点菜吧,我让厨房现在就做。”江北不想麻烦人,连连摆手:“没事儿,我吃饺子就行,早上那顿反正也没吃饱。”沈慕南没理会江北,淡声吩咐管家:“弄个三菜一汤吧,中药还按昨天的剂量,一会儿就去煎。”“好。”“苦得要命,喝了是能强身健体还是咋地。”江北大喇喇躺到沙发上去,举着手机玩起斗地主,嘴里嘀咕着:“要不你来试试”男人脸上依然是不显山不露水,即便有在笑,他也不会让别人看得出来,江北觉得没趣,朝着沙发背彻底转过脸去。“药煎好了分我一半,我试试。”沈慕南忽然说。江北没空搭腔,因为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江北哥,你再最后帮我一次,他们会打死我的。]江北正坐了起来,手指轻轻划拉一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删除”。扶不起的阿斗,帮多少次都不会长记性。“叮铃铃”周洋的电话即刻打来了。江北愣着没接,心里想的是曾经替他填债的两百来万,那钱本来是留着买房子用的,周明生前,它就在银行里呆着了,攒了快两年,后来什么都没了。“怎么不接”沈慕南疑惑。江北按了接听,又连按了几下音量键,把通话音调到最低。“江北哥,是他们骗我去的,我、我没忍住,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别再打我电话了。”江北挂掉电话,紧接着关了机,屏幕骤然漆黑。“谁的电话”江北站起身来,背着男人说:“哦,推销房子的,肯定是有人把我的信息泄露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傍了大款,有钱了。”沈慕南当然不会相信江北这样的三言两语,他扯开领带,皮鞋声踢踏着上楼去了。中午,江北没多少食欲,只吃了半碗米饭,这回男人也没逼他,照平时,肯定还要逼他喝下一碗汤。“我上楼睡午觉,你慢慢吃。”江北搁下筷子,心虚的当儿,在男人的颊边印了一吻,并说:“我擦过嘴了。”男人面色不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突然另一只手猛地扣住了江北的脖子,逼迫他与自己对视,眼波潋滟纠缠,又似水里渐渐燃起了火。“唔”佣人们纷纷别过脸去,江北抵在男人胸口的手渐渐松垂了下来。不是木头人,多多少少会起点反应。一番折腾,男人去书房处理公司的事,他最近总是很忙,时常夜里两三点还在加班,江北没高兴上楼睡觉,找了个买年货的借口出门去了。周洋鼻青脸肿,身上套了件破败的大棉服,人不人鬼不鬼的,很像是无家可归的亡命徒。“吃了吗”周洋摇摇头,嘴巴一圈全是稀稀拉拉的胡茬,形如乞丐。“走吧,我先带你去吃个饭。”江北请他去吃了碗牛肉面,之后又领着他剪头发买衣服,一整套下来费了不少钱。江北也想明白了,周洋就是替他哥来讨债的,讨他在阳间的那笔冤债。出租屋最近没人住,欧阳小聪回家过年去了,江北把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周洋大概是这些日子疲于奔命,休息不好,见了床倒头就睡,很快屋子里就响起了呼噜声。这回欠的不是小数目,整整一百三十万,够他不吃不喝拼死拼活干上十年,江北捏着手机,他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没有,他的朋友里,没人能一下子捧出一百三十万。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找陈新宇,那人估计是酣战过后,说话声软软醉醉的,鼻音有点重。“能借我点钱吗”江北在电话里说。“干嘛用周洋”“一百三十万,我以后想办法还你,我、我帮你去找找那个计划书。”“谁啊”电话里是女人的酥媚声音,然后便是盈盈的几声嘤咛。陈新宇勉强从温柔乡里脱开身,重重喘息了一阵,鼻音依然重,“你怎么不找沈慕南去借啊,他比我有钱多了。”“我不想麻烦他。”“麻烦你不是要跟他结婚了嘛,那怎么能叫麻烦,找他借钱,你都不用还,在床上把他伺候好了就行”江北无力地撂了电话,抓起一个茶杯就冲着周洋砸过去,睡着了的人被惊醒了,两只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惶恐地看着江北,“哥,对不起”“你怎么不被人砍死滚出去,别睡在我家,滚”“哥,我再也不敢了”周洋瑟缩如老鼠。江北彻底疯了,翻出柜子里的那个箱子,把那只苹果机和两个红本儿倒腾了出来,一并砸给了周洋,“拿走全是你哥的破东西”周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出租屋,那几样东西灰溜溜地躺在地板上,人死如灯灭,江北跪在地上失神地看着那两张小红本,眼眶里涩得发疼。陈新宇叼了根烟,赤裸地走到酒店的窗户边,手机懒幽幽的贴向耳朵,“你媳妇借钱借到我这儿来了,给他小叔子借的,一百三十万,不多。”那头顿了顿,嗓音低哑,“你帮他给了”“当然没给,我让他回去找你借,呵,你这媳妇还真是傻,到现在还以为我跟他是一条战线的,哦对了,他今天还说要帮我打听你公司的事。”陈新宇摆明了是在趋炎附势,他抖了抖烟灰,继续道:“慕南,我哥好像知道是我在背后搞鬼了。”男人一贯的冷静,“你放心,陈连宇翻不出浪的。”晚上沈慕南抱着江北做了一次,几乎是强势地嵌入对方的身子里,江北抖得厉害,瘦弱的骨头在床板的咯吱咯吱中,摇摇欲坠。那碗中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变凉,反反复复好几回,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才被男人端在了手上。“把药喝了。”江北蜷缩着,被子拉拢至脑袋上方,一侧壁灯的暖黄光打在他的那顶小卷毛上,隐隐有些可怜。“听话,先把药喝了。”男人又重复了遍,声音比刚才柔了许多。江北大致以为任性的极限到了,他不能时时刻刻忤逆沈慕南,于是倏地钻出被子,背靠着床半坐了起来,接过那碗药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还是很苦。”江北皱着眉,把剩了半碗的药递回给男人,“你不是要尝尝的嘛。”空气里浮沉着情欲的腥腻味,室内的光束微弱地亮着,两人说话的动静都不大,听着像是耳鬓厮磨间的喁喁情话。“苦吗”“还好。”沈慕南抿抿唇,没有流露出半点不适感,“去卫生间洗洗。”“不想洗了,”江北懒洋洋地瘫下来,把被子拢好,“我今天就这么睡。”然后眼珠子直直地望着男人,“你不会嫌我脏吧。”沈慕南沉默少顷,另起话头,“买到年货了吗”江北的笑意直达眼底,演技愈发纯熟,“随便转了转,超市人太多了,我就买了一箱芝麻油,过年送到我小姨家。”沈慕南没有接话,深沉的眼眸在江北身上停顿了几秒,他在等小情人跟他讲今天的事,或者直接开口借钱也行,江北却慢慢闭了眼,右手放在眼皮子上使劲搓揉,大概是真困了。“药忒苦了,明天不喝了”江北叽叽咕咕说完这么句话,呼吸渐渐酣甜,百般做戏的那张脸也终于褪去了最后一层面具。沈慕南盯着那张单纯无害的睡颜看了许久,眼睛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出的柔情。江北没有睡熟,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里面周洋被追债的人砍死了,鲜血一泄如注他猛地惊醒过来,气息奄奄地喘着气,两眼睁得炯大,摸到手机一看,才不过睡了二十分钟,浴室的灯还亮着,洗澡的哗啦水声细细密密地传进他的耳膜。他断断续续地翻了好几个身,男人裹了件浴巾出来,浴室的热气尚贴着线条紧绷的身体,常年锻炼现出的倒三角,不似肌肉猛男那样突出明显,即便脱了衣服,也有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气质,但又不能让人忽视掉他体内的坚实力量。“还没睡着”“做了个梦,又醒了。”江北含糊应道。沈慕南没说什么,从卫生间拿了条浸润过的热毛巾出来,掀开一角被子,给小情人把床事的遗留物轻轻擦拭了遍。“快点睡吧。”声音异常低沉。江北是属狗的,鼻子很灵,他嗅到了烟草味,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抓住了男人,“你抽烟了啊”沈慕南抿唇不语,只点了点头,眼底的黝黑足以将江北淹没吞噬。“不是让你别抽了嘛。”沈慕南扯出了一点笑,像是在哄小孩,缴械投降道:“下次不抽了。”“你哪次不这么说。”江北垂搭下睫毛,眼窝处现出一片浓密阴影,调皮地咂咂嘴,“还是很苦,真没劲”沈慕南套上衣服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也在床上躺了下来,然后就是窸窣的剥塑料纸的动静。“张嘴。”男人命令。江北睁了眼,嘴巴也大大地张开了,一颗巧克力落进口舌,甜腻腻地被口腔的温热给融化开了。“去厨房拿的。”男人随口解释。“我知道了,是阿坤做巧克力蛋糕用的。”“就你聪明。”黑暗中,沈慕南似乎极浅地笑了声,“睡吧。”江北咂摸着嘴巴里的糖,安安分分地缩在了男人的脖颈下,两人贴得严丝合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摆了张黑卡,下面压了一张笔迹俊秀的字条“密码是你的生日,早饭想吃什么,让阿坤给你做,我去上班了。”作者有话要说:渣攻还是很宠妻的,甜不甜第63章 除夕一除夕夜,狭长的胡同安静祥和, 几盏路灯连缀起暖黄色光晕, 千家万户其乐融融, 菜油和米饭的香味从窗户缝儿偷偷溜了出来。江北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炸小黄鱼,油炸声滋滋啦啦,倒入葱和姜, 香味四溢。“江北哥, 要不要我帮忙”周洋站在厨房门口。“不用,没几个菜,马上就好。”周洋还杵在门口, 前天他把欠债给还了,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江北这边,老家的父母只当没他这个混账儿子,已经多年不曾联系。“哥, 你上次托朋友给我找的工作,老板让我初十去面面看。”锅里花生油沸腾, 江北用锅铲给小黄鱼翻了面, 又另外加了点调味料,自顾自地忙着,没理会外边的人。周洋识趣地走开了,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看电视,这回他是真心想浪子回头,昨天特地去把头发剪成了利索的板寸, 再也不是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邋里邋遢样儿。这两年,江北为他的事奔东走西,拿去填窟窿的钱就跟流水似的,他虽浑噩,可也懂得识人恩情,在心底已暗暗发过誓了,以后挣了钱就得来“孝敬”江北哥。桌上的火锅渐渐沸开了,汤底是用猪骨头和一整只老母鸡熬的,涮菜是直接从超市买来的速食,江北端着两个盘子摆上桌,小黄鱼和酱排骨,喊周洋过来吃饭。周洋唯唯诺诺地窥视江北,碗里的米饭吃掉一口,他就乜斜一眼江北,好像在人家家里吃饭,是件极不光彩的事。江北用余光瞥见了,给自己盛汤夹菜的间隙,问:“你老看我干嘛”周洋愈发讪讪不安,两眼珠子咕叽咕叽地转,说不出一句话。江北嗤了声,并不想寻根刨底。卧室里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沉闷的屋子总算有了点外来响动。江北走过去接电话,周洋在客厅竖着耳朵听,出租屋不大,卧室和客厅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况且门还半开着。电话是沈慕南打来的,江北倚着床坐下,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电视塔那边的“火树银花”,ed灯串装点出来的人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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