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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哲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软而微凉的唇,浑身僵直却还是轻轻闭上眼睛。
☆、第 7 章
有人咣咣敲门,响度和频率都很不客气,石远有点懵有点气:谁啊?
没人说话,敲门声倒是不断。婆婆很紧张地靠近他:小远,是不是?石远搂住婆婆的肩:没事的婆婆,你进屋去不用理。
打开门,一个非常陌生的老头儿一步跨进来:小远啊,我是你四大爷!
四大爷?石远愣了一会儿眼神骤然一顿:很多年前把所谓的六婶娘推下楼梯的中年人,一下子和面前这张脸重叠上。
老头儿大大咧咧一屁股坐进沙发:找了你那么久,终于让我等着我大侄子了!他抠抠鼻子、随手蹭在沙发抱枕上:生活得不错啊,卖了房子可是赚了一大笔吧?
石远冷冷看着他:干你屁事!快特么滚!
老头儿向后一仰,四肢舒舒服服在沙发上一摊:年纪轻轻怎么火气这么大?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会不会说句人话,虽说辈分有点远,但亲戚之间不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
婆婆探头出来:小远,什么事啊?
老头儿斜眼一看,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哎呦不是我说你啊小远,一个非亲非故的死老太婆你都管到现在,我这个实打实的四大爷怎么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石远冷笑一声:我爸跟你都出五服了,你特么还在这跟我装什么装!快滚!他走过去拎起老头的领子往门口拽,老头儿双手紧紧扒着桌子、腿伸进沙发下面别住底座,一张脸憋得通红:我草你个小兔崽子果然还是这么心狠手辣,你是不是以为我当年没看到你故意撞了红娟腿那一下?咳咳,我草你妈!打小就不是个东西,我今天还就不走了!我就赖死在这儿!咳咳!
石远黑着脸手上使了狠劲儿继续往外拽,婆婆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他胳膊:小远你轻点啊,别真给他憋死了!
老头儿眼前越来越花,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手脚乱蹬:这小孩儿当年就不好对付,别真把自己给搭进去,儿子还等着这笔彩礼钱呢!他揪住衣服前襟拼了老命给脖子挣出点缝隙:50万!你给我50万我就走!咳咳!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个屁!咳咳!
石远冷哼一声,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狠戾地揪住老头儿往地上一摔:你凭什么?你特么也配惦记我父母的钱?!
老头儿被惯下去的瞬间,飞舞的左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紧紧拽住了陈婆婆,只听到一声带风的闷响,婆婆的头重重撞到地上。
世锦抱着滑板冲焦哲显摆:这是我自己订制的宝贝,看这儿,aaa级7层加拿大枫木!这里,os780目金刚防水砂!还有这儿你摸摸,哎呦摸一下就得了!你手洗了么,marktop abec-11 pro铬钢轴承!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就是特别牛b!
焦哲撇嘴:个败家玩意儿!饭卡不够别跟我说啊,活该饿死!
下周还有个比赛,老王说我最近进步特别快,要是这次取上名次装备也不能太寒酸不是?
换人教了?被你小石师父嫌弃了吧?焦哲一脸坏笑:哦,他应该是在忙最近的什么论坛所以没空管你,你就可劲儿造吧。这几天本市有个高级别的全国会议在举行,铺天盖地的大幅广告,街道上的交警也增加许多。
世锦摇摇头:他已经两次没来练习了,他迟疑了一下:我听滑板队里的人说好像家里什么老人出事了
焦哲愣住。
一直没人接电话,焦哲下了班就直接跑去石远家,可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一个多小时后,路灯下摇摇晃晃出现了石远的身影。石远?焦哲迎上去,是树枝挡住了路灯光线不够的原因吗?脸色惨白似有斑斑泪痕,被抓住胳膊身子还摇摇欲坠。
哥哥?石远好像很努力才辨别出来眼前的人。
是我,你身子怎么这么凉?到底怎么回事?焦哲扶住他:我们先上楼,慢慢说。
家里毫无生气,到处都灰扑扑的,焦哲进门就看到书桌上陈婆婆慈祥微笑的照片,镶着黑框围着黑纱。
惊骇得踉跄了好几步,直到感觉怀里的石远快倒下了,焦哲才忍住内心的惊天巨浪把石远搀进沙发半躺好。
定定神,先去厨房烧了点水兑成一杯温的拿过来:小远?喝点水好不好?
石远阖着眼睛,低低嗯了一声。焦哲把杯沿挨到他唇边,看着他一点点把整杯水都喝下去了。
从卧室拿了毛毯给他盖上,焦哲摸了摸他头发:我去煮点粥,一会儿你喝点再睡?刚要站起来却被石远紧紧拽住袖子:哥哥翻身扎进焦哲怀里,没几分钟,焦哲的胸前衣服全湿了。
那一晚上漫长无比,焦哲抱着石远一分一秒挨过仿佛能吞没一切的幽深黑夜,又孤单、又仿佛拥抱着全世界。
凌晨四点多,焦哲被怀里的滚烫惊醒,石远手脚冰凉、身体和头却热得厉害,嘴里模模糊糊念叨着:别走爸爸妈妈,都别走婆婆,不要
急忙翻身起来找了一圈,药箱里除了上次他塞进来的一些外伤药和绷带别无他物,只能用毛巾一遍遍擦拭着尝试物理降温,直到六点多石远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也不再说胡话,只是眉头仍然紧皱、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像在拼命抓住什么。
把煮得软烂的白粥放进保温桶、又把被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掖了掖,焦哲轻轻出了门。
傍晚再来时石远已经起床了,眼睛红红的但精神头儿明显好了点儿,光脚踩在沙发上翻影集,面前茶几上放着六七个歪倒的空啤酒罐。
哥哥你看这张,那时候我才六年级,跟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两个朋友去爬泰山,婆婆本来说腿脚不好不想去,但是我一直闹一直闹,爸爸妈妈也劝她说累不着,她才笑呵呵跟着我们一起去。上山时给婆婆雇了轿子,婆婆特别慌特别不好意思,总探出头来对抬轿子的小伙子们说你们受累了,这一路婆婆会不会给你们压坏啊,特逗。石远擦擦眼睛,半晌儿轻轻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们所有人都在的合影呢
这一张,哥哥你看,我初一运动会上得了个400米第一名,那是我第一次在运动会上拿名次,奖品是一盒彩笔和一个叮当猫的笔盒,爸爸妈妈没在家,是婆婆到现场给我加的油,晚上回家经过便利店婆婆还一下子给我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草莓的一个巧克力的,我们还拉勾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能告诉爸爸妈妈。
还有这个,好像是二年级体育课吧,你看我那时候多瘦多矮,有一次踢球脚骨折了,爸爸妈妈只回来了一个礼拜又要出门,之后半个多月是婆婆每天背我上下楼,我还在她背上喊婆婆加油!真是够傻的
焦哲边听边看,神情专注微微点头:狗子你说出来就好,不要憋在心里闷坏自己,这么大事情发生时我不在你身边、也没在婆婆身边,只能用这种方式陪伴你了。
石远继续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除了他再拿啤酒的手被焦哲温和又坚决地挡下来,其他时间都尽职尽责充当好听众;半个多小时后,石远的声音渐渐弱下来、眼神也开始迷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抱着焦哲的手臂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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