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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西垂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不自觉咬咬下唇,一抬眼,看见柔白的月光泻进了拐角处,那一边的光亮与这里的黑沉隐秘全然不同。黑沉隐秘中有野火在滚烧,灼烫,不安分在蛰伏着,几乎快冲破桎梏,火势从上到下蔓延吞噬,将一切都卷挟进去。光线暗,视线不清,感受便格外清晰。一会儿,她才声线不平稳地说:老是问欢姐,是怎么了?已经多少回了,她不觉得赵拾欢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明明都没怎么接触,倒是傅北这反应太大,不就几罐子糖么。不过想是这么想,油然而生的还有另一种无法言明的感受,酸涩鼓胀,将她填得热热满满的,她对傅北并没有完全敞开过,仍有芥蒂,两人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现在只是在相互僵持胶着,拉扯着不放手,她没怎么流露过感情,亦或许是真的淡了,可傅北却好似愈发沉溺,明知是假还当了真。思及此,她抬了抬手,没再触碰对方。傅北觉察到了,可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一会儿才说:没怎么这些时日以来,她俩交深颇多,可没有一次敞开心扉聊过,有时候傅北想谈,乔西置若罔闻地避开,就像现在,大可各自敞开地聊聊,但最终还是沉默以对。长裙过于碍事,束缚在腰间不上不下,乔西没管,视线停留在傅北脸上,似要把这个人看穿,可惜傅北面上的神情不改,反而单手托着她的臀,挨过来亲了下她的唇角。乔西的眸光渐渐有些散,指节曲缩,最终环住这人的后背。直到进房间躺着,趴傅北身上歇息,她沉思了会儿,斟酌衡量一番,才说:周群最近跟你舅舅接触挺多的,好像有生意合作了。说得比较委婉迂回,没有直接说梁晋城帮周群的事。当然,不用说傅北也清楚,梁晋城的一举一动都在视线之中,她早就得知这个消息,比乔西知道得早得多。一直都有合作。傅北说,指腹在乔西耳廓上蜻蜓点水地拂过,之前不是走得近么,就是因为周群。以为是跟周家有关,原来是周群,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周林,估计是梁晋城为了接近周群,就先拉拢周林,毕竟是一家的,一个姓,怎么也得找个借由拉近关系,假情假意亦是情意。乔西能想通这层,对梁晋城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再想到当初梁晋城在乔家有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心里就更复杂了,到现在都还牵扯不休。不过有一件事她想不通你舅舅接近周群做什么?以前梁晋城跟乔建良交际最多,无论做什么都会搭一把手,那时乔建良真信了,以为遇到了好人,孰知后来栽了个大跟头,如今来看,所谓的好心其实就是不怀好意,有所图谋。梁晋城这个人不择手段,心狠贪婪,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旁人好,如今挑中周群下手,估摸是在酝酿大招。周群也是心大,真不怕半路被捅一刀,梁晋城是哪种人,死道友不死贫道,真出了事第一个就推身边人出去。生意场上梁晋城这样的多的是,明哲保身,暗地里更不是好东西,凡事利益为先,有时候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能把别人往死里整。但做生意就是适者生存,讲情义不长久,这样的人偏偏活得最潇洒最稳当。个中道理,乔西还是懂的。她低头看着傅北,腿.间有些不舒服,便动了下。两人都还穿着各自的长裙,尤其是傅北,虽然经历了刚刚那一次,但不见一丝凌乱。乔西的裙子则乱糟糟,毕竟是手工制作,布料娇贵经不起折腾,现下看起来很是糟糕,皱巴地束在她胸口,甫一动作就要掉落的样子。谭二爷的事还没结束,他现在到处受制,周群这两年发展不错,应该是想拉拢势力。傅北解释。梁晋城上次一脚踹在了钢板上,谭二爷什么脾性,只要梁晋城还敢有小动作,绝对会新帐旧帐一起算,现今梁晋城知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不敢轻举妄动,可仍不死心不安分,现在多拉拢几个人,将来也好办事不是。这倒挺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消停不安生。乔西挑挑眉,觉得既在情理之中也比较意外,伯母不帮他了?之前还费心费力呢,现在看来似乎是没帮了,不然不会落到拉拢周群的地步,乔西倒是好奇,脑子里一想到就问了,没顾及到身下这个可是梁晋城的外甥女,人家两个是真亲戚,话一出口就感到有点不合适,问得过于**,别人的家事与自己何干,好像管太多了,手伸得太长,心思都快遮掩不住。随即,补充一句:前一阵不还让你去找谭二爷,不怕被找事么。傅北审视地瞧着她,以往的乔西从来不管这些,全然不上心,最近总是有意无意问起这些,像是在查证确认某些事,就连上一次来这里,都不是为了别的,每回都要拐到这些事情上面。隐隐猜到她可能知道了丁点内情,傅北没应答,手掌在她腰后,用指腹轻轻刮擦了两下,才回道:已经帮过了,现在靠他自己。傅家能帮一次但帮不了一辈子,梁玉芷念旧情,舍不得梁晋城受难,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几十年的血亲感情哪能撇得干干净净,上一回得知梁晋城闯了大祸,立马就帮忙拉一把,连带着让傅北和傅爸下场,结果惹得傅爷爷很是不满意,尤其是知道傅北去找过谭二爷,逮着夫妻两个就是一顿臭骂。傅爷爷可是下了通碟,谁再敢帮梁晋城就滚蛋,惹祸上身,他势必会大义灭亲,为此,傅家现在没一个会出手帮梁晋城的,梁晋城只能靠自己。乔西不知道这茬,以为这话只是傅北的意思,傅北跟这位亲舅舅关系不怎么样,不满意实属正常。她垂眼打量着傅北,想从这人的脸上找出破绽,可什么都没找到,反而一眼撞进对方的黑眸里。床头的灯光白亮,照出两人的身形,光下,星空蓝陷进黑色之中,几乎融合成一体。那眼神太过直接炽热,念想的暗潮翻涌,意味不明,直勾勾的,又有几分耐人寻味。乔西避开接触,低垂下眼皮,盯着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白软处。深v太过张扬,里面是内敛的诱惑,隐隐可见一二。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着纯白色的床单。傅北却搂住她侧躺着,把人拢在怀里,薄唇阖动,都快凑到她耳畔呢喃:乔西微湿热的气息从耳廓上擦过,略痒,好半晌乔西才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微倦哑,喉咙里发紧,大概是懂的。傅北说:先去洗个澡。她没吱声。对方在她耳垂上亲了下,热热的,嗯?乔西收紧手心,指尖触到这人领口处,等到对方再靠近些,就顺理成章地做了今晚没敢做的事。外面起了风,吹得树木叶子哗哗响,不断地掉落。堆聚的云朵遮住了圆而白的月亮,将那饱满的一团包裹完全,使得天地间霎时陷入了暂时的黑暗之中,这个时间点的大学城早已沉寂,连亮灯的房子都不多了。树上残留的叶子紧紧夹着细细的枝丫,一晃一荡地飘动,随时要掉落下去,风稍微大些,将细长的树枝都吹得不住地摇动,叶子贴着枝丫更紧,夹住不放,以此抵挡夜风。.翌日是个阴雨天,江城的气温再次降低,而且降了不少,仅从灰蒙蒙的天色就可以感受到冷气,朦胧氤氲的水汽遮挡了远处的景致,看不清到具体的样子。店里还有事,乔西没在这边待太久,中午起来喝了碗粥再走,礼服已经被蹂.躏得不成原样,何况还在浴室里沾了水,穿是不能再穿,乔西随便找了身傅北的衣服将就,直接就离开了。衣服不合身,略显宽松,可乍一看还别有一番风味,同样的着装,穿在傅北身上正经,穿在她身上稍作改动就显得慵懒性感。她还挺会挑的,目光独到,一挑就挑中了最值钱的那套。下午,乔西在店里待着,期间给客人纹身。客人忍受能力差,小小的一个图案就痛得直哼哼,一个成年男人光打雷不下雨地痛呼,画面颇为滑稽。秦肆来了一趟,一进门就瞧见乔西穿了身不符合平时风格的衣服,先是一愣,旋即脸色沉了沉,正装配拖鞋,头发随便扎起,怎么看这不合身的衣服都不像是自己搭配的,倒像是别人的,后又想到某个人怎么来了?乔西先出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认认真真做事。没事就不能过来?秦肆语气不明,到一旁找了张凳子。听出她语气不对劲,乔西手下的动作停住,不过没抬头,谁惹你了,这么凶巴巴的。秦肆都不搭理她,兀自帮忙收拾店里,破天荒头一次这么勤快,这位连自个儿店里都不会亲自动手,现下竟如此好心,真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有更离谱的,不知抽什么疯,秦肆像变了一个人,晚上去乔西那里还进厨房帮着做饭。认识那么久,乔西都不知道她会下厨,想以前去她那里,秦肆连碗都不会洗,生活全靠帮佣阿姨。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奇怪得很。乔西问,再怎么不上心都察觉出来不对。虽然秦肆自从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很奇怪了,但都不及今天怪异,之前凶得要命,勉强符合她以往的本性,乔西见多了倒觉得还好,现今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搞得人分外不自在。秦肆背对着洗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漠然,嘴角扯了扯,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手径自关上在放满水的盆里搅弄了半圈,才说:有吗,哪里奇怪了?乔西说不上来,嘴皮子阖动,最终回道:感觉有一点。秦肆把洗干净的菜捞起来沥水,整天想东想西的,我看你是闲得慌。乔西好笑,挑挑眉尾。但是很快,她一下子怔住,秦肆从身后突然环住了她。其实算不上环住,只是她没系围裙,秦肆顺手就取了一张过来,按一贯的作风,应该直接递过来才是,孰料直接上手帮忙。可能是乔西的错觉,感觉秦肆都快贴到背后,动作亦特别慢,一只手亲密地从后面绕过来,好似不经意地碰到了自己的腰腹,香水味袭来,像要把她裹挟住,与此同时秦肆还低垂了下脑袋,自然而然的,薄薄的热烫的气息就落在了乔西白皙的颈间。下意识的,乔西身形凝住,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发懵。太过诧异,以至于感官都变得缓慢,实际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不等乔西回过神,秦肆已经把围裙系好,退开半步。做饭连这个都不系,也不嫌脏。一如既往的语调。乔西喉咙一堵,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即使对方已经松开,然而刚才的一切过于突然,她久久不能应付,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秦肆表现得自然,好像刚刚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反倒显得乔西多想,而之后的时间里,她没有任何越距。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沾惹上太复杂的关系,乔西松了一口气,认为应该是自己误会了。直至吃完饭,两人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像是特地为这次的到来加一个必要的目的,秦肆说周日万三跟他女朋友订婚,让乔西跟自己去一趟。乔西自是同意,想着万三上次还专程来探望自己。而后一通来电打断了两人,乔建良打过来的,可说话的却不是他本人,而是周林乔建良病倒了。第五十四章 54突发性脑溢血,正在手术室抢救。事情来得太突然,没能防备,乔建良倒下去的时候跟周林在一块儿,爷俩今天去了公司,还在西餐厅吃了顿晚饭,吃完出来一上车就出事了。乔建良一直患有高血压,平时饮食起居都不怎么规律,为了生意应酬经常熬夜喝酒抽烟,这些都是突发性脑溢血的诱因,加之他年纪大了,直接病来如山倒。秦肆陪着乔西赶往医院。乔西平常再怎么不待见乔建良,此刻心也是刷地就凉了。脑溢血是急性脑血管病中死亡率最高的一种,即便能治好,也会出现偏瘫、失语等严重的后遗症,后期的康复治疗亦十分繁琐冗长。她思绪乱得要命,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从接完电话就没怎么说过话,抵达医院后率先就往手术室赶。她是第一个到的,比周美荷还早十几分钟。周林木讷地站在手术室外,见乔西来了,黑沉的眸子骤然紧缩,迟疑了片刻,才出声喊人。怎么样了?乔西问,语气比较急。周林说:才进去不久,刚刚医生出来过。他说话时,兴许是之前被吓到了还是如何,被乔西一问,脸部终于染上焦急担忧的神情。乔西不曾注意到,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她立马过去。手术不算大,但耗时长,周美荷姗姗来迟,不过反应比自己儿子大多了,她再怎么不待见乔西,对丈夫还是关心的,即便有小心思和手段,此时的关切担心不作假。乔建良被送到医院之前没有任何应急措施,那时他已经昏迷并伴随着呼吸困难,症状非常严重,好在经过一番全力抢救,勉强捡回一条命。医生们不好妄下猜测,毕竟周林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时候哪能责怪一个孩子没有采用应急措施呢,能把病人送到医院来都算好的,他们只能告诉家属,突发性脑溢血是高复发性疾病,以后一定要注意。这次的出血是在深部脑组织,属于比较严重的情况,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苏醒还得视乔建良的身体状况而定,一般来说是一到三个月。乔建良一出手术室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什么时候能出来医生也不能保证,只让家属别过于担忧,毕竟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而且乔建良还算幸运,要是出血是在脑干部分,多半再也醒不过来,以后都将是植物人状态,再者他这次送诊拖延太久,差点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能救回一条命都算祖宗保佑了。乔西先在手术室外候着,之后又在重症监护室外等了几个小时,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站了多久,反正过来时天黑,经秦肆提醒才知道已经翌日天亮了。她倒不觉得困乏疲惫,还亲自开车回了一趟乔家,给乔建良收拾些必用品,对比干着急什么都不做只会一个劲儿询问医生的周美荷,显得更为冷静,至少头脑清醒阵脚没乱。秦肆自始至终都守在一边,见她脸色略苍白,面色疲惫,去外面买了热粥回来。吃点东西,歇一歇再过来。没事。乔西说,看了看重症监护室里面,眼皮子一垂,再用余光扫到陪自己熬了一夜的秦肆,心头一软,还是改了话语,待会儿就来。心里难受是肯定的,父女俩之间的矛盾再大罅隙再深,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都算不了什么,何况当初离婚,只有乔建良肯要她,也是乔建良主动提出要的,这几年待她还算尽心尽力,知晓要弥补。亲情这玩意儿很难说得清,往常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现下却寸步不离,到底人非草木。说不上何种感受,站了许久,乔西还是去喝粥。秦肆轻声宽慰:没事的,捱过了手术就好了一大半,别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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