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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衍重以眼角余光注意着仪表板上的时速。他严重超速了。吴启源的话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仿佛撕下海报后壁面余留的残胶。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家庭藏得这么隐秘?正常人会这样做吗?两种思维在范衍重的脑中各自扩散:一是,吴启源在说谎。他只是比较友善的黄清莲,懂得把对于吴辛屏的恶意以一种质朴、带点委屈的方式呈现。
范衍重执业多年,上过这种人的当。这些人,令他又气馁又惊艳。他们的双手通常是带点神经质地交握着,叙事含蓄、字斟句酌,批评别人时,也会真诚地流露出苦恼、自责的神态。
范衍重刚考上律师没多久,屡屡被这些人打动,一方面庆幸自己在人情义理上没有遭遇什么恐怖的考验,一方面感伤于人与人的欺凌如此频繁。他在餐桌上跟李凤庭讨论这些人的苦痛与折磨,李凤庭很识趣地应声,你现在才知道社会有多阴险,睁大眼睛、仔细看,这些都会成为你宝贵的经验。之后,他跟着老板张国贵上法庭,看着对方律师提出的证据,范衍重的认知与信念被击溃了,李凤庭的话再次穿入他的内心,你现在才知道社会有多阴险。他寄予同情、信赖的那些人,都在说谎。
范衍重一直期待张国贵会找个时间,教他怎么判断当事人的说词真伪,等到范衍重处理的案子多了,才懂得张国贵为什么保持不语。这得自己去体会:人会想尽办法为自己制造受害情节,不这么做,他们难以度日。也就是说,这些人否认自己的犯行,不是因为他们恶性顽强,才能够心安理得地说出与现实不符的言论,相反地,这可能源自他们内心仍眷恋着自己善良正直的一面。
吴启源是这样的人吗?几小时的相处,已足够范衍重判断出吴启源俨然是黄清莲的应声虫,他对吴辛屏的认识,可以不受到黄清莲的污染吗?但,吴启源电话中的语气,弥漫着老实、木讷的特质,吴启源有能力经营这么长的谎言吗?他看起来脑袋并不灵光。还是说,吴辛屏才是那种人,势利又刻薄,唯独在范衍重面前,修饰出一个无辜的自我。
范衍重一层层推敲,吴辛屏是发自内心地疼惜范颂律吗?吴辛屏企图获得什么?按照黄清莲与吴启源的言论,吴辛屏贪图荣华富贵?这不是多数人的向往吗?再说了,范衍重给了吴辛屏一张副卡,连带按月汇入五万元的家用到他为吴辛屏办的户头。吴辛屏不怎么刷那张卡,户头的钱也是合乎正常家庭使用地消耗。她要的是钱吗?范衍重糊涂了。
这时,颜艾瑟的身影又悄悄地、优雅地走进了这复杂的脑内回路,再一次朝他伸出手。颜艾瑟问过他许多问题,最常见的一则是,衍重,在这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我吗?范衍重不假思索地点头,反问,你呢?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我吗?颜艾瑟歪着头,完美的脖颈线条一览无遗,她慢了两秒钟,绽露灿笑,当然。
与颜艾瑟离婚的头几个月,范衍重把范颂律送到李凤庭那里,一个人过生活,从前的兴趣跟嗜好再也勾不起他的精神,他看起一些过往嗤之以鼻的节目。不怎么样的艺人,不怎么样的棚内,对着不怎么样的主持人,叙说着不怎么样的婚姻烦恼。范衍重放下遥控器,打开他请助理买的便当,让他几乎叫不出名字的艺人的声音围绕着他,想象他们在自家走动,说话,范衍重感觉到被陪伴的舒适,最棒的是,他不必回应这些人的好奇心。这些人不会突如其来地凑近,开启话题,衍重,你还好吗?要不要见面?谈一下你跟前妻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记者把你说得这么恐怖?
有一集节目的主题是信任,标题下方有一行深蓝色的小字,“你会偷看另一半的手机吗”,一位留着短发、容易脸红的来宾说,“我跟我的另一半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来宾紧致的脸庞混杂着羞赧与恰到好处的自信,范衍重停止咀嚼,屏气凝神,主持人俏皮地问,“你确定吗?也许你的丈夫有一两个小秘密,你不知道而已”。来宾被主持人给扰乱了节奏,脸上的微笑稍稍走样,她深呼吸,试着稳定声音,“不,不可能,我的丈夫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知道。我们都是很需要安全感的人,结婚前有说好,手机密码要让对方知道,定位也要分享,不这样约法三章我们没有办法走进婚姻。”
范衍重关掉电视,真荒谬,这个女人清楚她在说什么吗?范衍重才不如此想,他觉得,很有可能,终其一生,人倾倒最多谎言的对象,就是他们的伴侣。很多人形容婚姻是一座墙,为了待在墙内,人必须维持某个奇特的外观与生活。谎言是润滑剂,不是绊脚石。
补习班的一楼充斥着海苔饭卷的气味,那是学生们放学后的点心,为了发送饭卷,西西一脸困扰地告知奥黛莉,头顶上方有监视器,若她继续跟奥黛莉交谈,主任很可能会打电话来警告她。奥黛莉点了点头,要西西先忙,她会耐心等待。
简曼婷从教室走出,明明也看见了西西忙得不可开交,仍把一本书放在桌上,请西西影印十五份,按照顺序订好再给她。简曼婷坐在奥黛莉的身旁,撑着下巴,吐出一口长气,似乎想告知旁人她有多么疲惫不堪。但是,连奥黛莉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简老师的工作尚未正式开始。
简老师胳膊厚实,皮肤焕发着奶白的光泽,坐在她旁边,更衬托出奥黛莉骨瘦如柴的外观。简曼婷轻声问,请问你是谁的家长?奥黛莉没有预料简曼婷会跟自己说话,她竟结巴,明明只要把跟西西说的话重复一回,便能安全脱身,奥黛莉却做不到,简曼婷慵懒又不失凌厉的气质,让奥黛莉格外不安。
西西回答,“简老师,她不是家长,是来找吴老师的。”
“哦?来找吴老师啊?”简曼婷的视线扫过奥黛莉全身,“你是她的朋友?”
奥黛莉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西西,西西承诺她手上的事告一段落,就打给范衍重。
“你是吴老师以前的朋友吗?”
“对。”奥黛莉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位陌生人,一心希望西西快些为她办事。
“吴老师最近突然没来上班了,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奥黛莉心弦一松,简曼婷语气中的担忧,让她对简曼婷产生一丝好感。
“是,我也很担心辛屏,电话打不通,我们昨天约好要见面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问过她的先生了吗?”
“我没有她先生的联络方式,只能来这里问,辛屏跟我说过她在这附近的补习班工作,我刚刚找了两间,都不是,以为自己记错了,好险我没放弃,还是有找到你们这边。”
简曼婷的态度变得十分柔和,她倾听着奥黛莉,奥黛莉从简曼婷的眼神中感受到鼓励,她摇了摇头,想甩掉脑中不断浮起的记忆碎片。简曼婷让奥黛莉想到一个人,她想避免这样。奥黛莉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
“吴老师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先生是一位很有名的律师?”
“有,但她没说太多。”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朋友吗?这样也太见外了。”
“辛屏说……她老公蛮重视**的。”
“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毕竟……她老公……嗯,”简曼婷紧盯着奥黛莉的神情变化,发出一声叹息,“啊,算了,吴老师没说,我也不要去讲别人家的私事。”
“拜托你告诉我。”奥黛莉激动地把手放在简曼婷的掌上,两人同时因为肢体的接触,而颤了一下,奥黛莉的掌心冷如寒冰,简曼婷的却温暖又蓬软。
“你有什么线索,请务必让我知道。”
“若之后吴老师知道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会对我生气吧?”
“不会的,我会跟辛屏解释,是我要求你的。”奥黛莉急促地回答。
“那好吧。先说一件事,你不能够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假如有人问,你得说是自己发现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补习班老师,斗不过人家大律师。”
“好,我答应你,也谢谢你愿意帮忙,辛屏有你这种同事真是幸福。”
简曼婷停顿了几秒,笑道:“对,所以联络不上她,我也很着急,不知是怎么了。”
“太好了,”奥黛莉肩颈一松,压低声音,“我请柜台小姐帮我联络辛屏的先生,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还以为是不是辛屏在这里不受欢迎。不然为什么人都不见了……”
简曼婷轻拉着奥黛莉的手臂,“去外面说,这里不方便。”
一到门外,简曼婷径自往前走去,奥黛莉一头雾水,连忙跟上。一进到便利店,简曼婷在架上挑选了两盒巧克力,结账后,她把其中一盒拆开,倒一些在掌上,伸向奥黛莉,顺便解释,“另外一盒是要给柜台的,我可不希望她跟主任打小报告,说我临时离开。”
奥黛莉并不是很喜欢甜食,不过她还是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糖分刺激着唾液的分泌,奥黛莉恍然想起,她一整天没进食了。
范衍重接起电话,是补习班。
“范律师,你会过来补习班吗?这位小姐她……”西西为难地问。
“我待会儿有事,怎么了吗?”
“吴老师的朋友说如果她今天没有看到你,她会一直待在补习班。”
“你帮我跟她说,我不接受这样的威胁。要见面可以,明天。我今天有事。”
话筒另一端传来窸窣的交谈声。范衍重又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她慌张且高声地跟西西争辩着,不,他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你告诉他,不然把电话给我,我自己跟他说。西西低声下气地拜托女子不要为难她。她得准时拉上铁门,时间一到,主任会检查。
两道声音模糊地交锋,范衍重跟着心浮气躁。
“范律师,她在柜台这里,我没有办法做事。”西西压低了声音。
“好,我理解了,我大概一个小时到,你先请她到附近的快餐店等待,好吗?”
奥黛莉比范衍重想象得娇小,目测在一百五十五厘米上下,整个人套着一件过宽的衬衫。范衍重还没坐好,奥黛莉抢先一步开口,范衍重拉开椅子的手势一僵。
“为什么还不报警?”奥黛莉的双眼充盈着戒备。
“许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不认为你有这个权力决定我应该做什么。”
范衍重觉得奥黛莉这称呼太亲昵,他问了女子姓氏。
“辛屏跟我约好了昨天见面,她从来没有失约过。”
奥黛莉的嗓音含着一丝嘶哑。
范衍重深吐一口气,拉开椅子,坐在奥黛莉面前。
“许小姐,请问一下,你是谁?辛屏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你。”
“范先生,我知道你很困惑,”奥黛莉顿了一下,“这不好解释。”
“你不觉得你在强人所难吗?许小姐,我们将心比心,今天有人跑过来,说是你伴侣的好友,可是你的伴侣不曾在你面前提过这个人,你信吗?”
整日奔波磨光了范衍重的理智,他拔高的音量引来隔壁一位中年男性的注视。
范衍重咬了咬牙,他得谨慎些,不能再引起关注。
“我是有证据的。”奥黛莉平静地反驳。
“那好,证据在哪?”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你是说婚前协议吧?那不算什么。我跟我太太收入上明显有一段落差,稍微有社会历练的人,都可以做到这种猜测,这不是什么太高明的证据。”
奥黛莉收起泪水,改以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范衍重。
“许小姐,我要很慎重地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补习班那边有跟你说过吧,辛屏不告而别,我很焦虑,也很紧张,现在只想专心找到辛屏。若你没有线索可以提供,请停止现在的恶作剧。否则,别怪我对你采取一些行动。”
范衍重以为奥黛莉退却了,他望向快餐店的大门,做好离去的准备。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宛如涉入泥淖,一寸一寸下沉,黄清莲、吴启源,以及那位非常鄙夷吴辛屏的诡异邻居。此际,又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奥黛莉。范衍重想到一个哲学问题,假如一棵树在森林里倒下,没有人听见,它有没有发出声音?若没有这些人物,吴辛屏的另一面是存在的吗?还是说,对这些人而言,他,范衍重,才是吴辛屏的另一面?范衍重不禁多瞧了奥黛莉一眼,她身上的衬衫质料低劣,线头绽露,脚上踩着老旧的杂牌休闲鞋,放在托盘旁边的钱包,也像是购自地摊或书局的便宜货。范衍重有些懊悔,他不应该为了跟奥黛莉见面,指派另一位受雇律师去为刘董服务,现在可好,他浪费了多少时间跟机会。
范衍重才想到一半,奥黛莉张口说话了。
“范律师,你平常也是这样子对辛屏说话吗?是的话,怪不得辛屏上次会说,结了婚并不表示天长地久。”奥黛莉咧开一抹难看的微笑,确认范衍重在倾听,她咽了咽口水,说了下去,“辛屏说她要结婚时,我好开心,她是我最重视的朋友,虽然后来她说你们不打算举行婚礼,我还是订了高级餐厅,两个人吃饭庆祝。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在九月去登记的吧。辛屏给我看你送的钻戒。她很喜欢,说舍不得戴,都放在化妆台的一个盒子里,每个晚上睡前,拿出来摸一摸,你还笑过她,说这戒指也才五六万,丢了也不会太心痛,可以天天戴。”
范衍重的吐息随着奥黛莉吐出的每一段话而越发沉重,这些日期和对话,只有他跟吴辛屏知情。他终于正眼看着奥黛莉,这女人完全称不上好看,眼距太宽,唇色黯沉,清瘦的脖子跟四肢,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不祥预感。然而,范衍重也看到了奥黛莉的眼中有着不容辩驳的执着,他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感受,若要依凭直觉去描述,他会说,奥黛莉似乎对于吴辛屏抱持着某种情感。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之前又是什么关系?
“范先生,我知道你很忙。他们有告诉我,你跟人有约。这可能是借口,我暂时先相信。我只希望你可以回答我,若辛屏真的失踪了,你为什么还不报警?”
“我有我的考量。”范衍重答得有些勉强。
“我有看到你之前殴打妻子的报道,而且,辛屏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你们结婚前约好的一些事,你有些地方没说实话……范先生,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奥黛莉动也不动地盯着范衍重。
在范衍重眼中,奥黛莉成了藤蔓,攀附上胸腔,蜿蜒缠绕,安静地紧束,逼得他快要吸不进气。
“我没有对辛屏或我的前妻做任何事情。你若有认真看的话,应该也会发现媒体只采用我前妻的说法,我前妻的背后是谁,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新闻可以相信吗?你如果追下去,也有看到后面的新闻吧。稍微有点逻辑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范衍重咬紧牙根,“我的前妻为了跟她的新欢在一起,诬陷了我。”
“你有没有被诬陷,除了你跟你的前妻,没有人知道真相,我在问的是你跟辛屏的关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范律师,”奥黛莉的语气转瞬间变得很刻薄,“请容我怀疑你,毕竟你是个有前科的人。”
若人的怒气能化为有形,那么,在这一秒,范衍重真诚地希望他的怒气能够具象为一把匕首,往奥黛莉的脖子抹去,他在心底想象着奥黛莉的脖子往一边倒去,如市场那些被放血的鸡子,只能不甘心地瞪圆双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有争执没错,但我们最后有谈开。”
“范律师,”奥黛莉哀伤地笑了,仿佛在劝说冥顽不灵的孩童,“我怎么信你,时间点太巧了,你们俩争执没多久,人就消失了。我不像你这么聪明,可是我也不是笨蛋。”
范衍重如遭重击,他看出来了,他终于看出来了,这个看似贫困且精神不稳的女人,是带着恶意来接近他的。范衍重果断起身,走向柜台加点了一杯可乐,饱含气泡的液体一灌进嘴里,范衍重才发现自己渴得厉害。糖分让颓靡的精神宛若回光返照一般回升,他直视桌面,逼自己想,对他而言,最可怕的后果是什么?无非是奥黛莉去找媒体放消息,进入下一个问题,媒体会把奥黛莉的消息当真吗?
这得看奥黛莉究竟是何方人物。
“许小姐,你对我提出这么严重的控诉,换我要求你一件事,不过分吧?”
“那要看你的要求是什么。”奥黛莉谨慎地回答。
“你那么清楚跟我有关的事情,我却连你最基本的名字、年纪、职业,都不知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跟辛屏差不多大,然后,”奥黛莉愣了愣,视线下垂,“我在一间餐厅工作,不过,我是不会说餐厅名字的。谁知道你会对我怎么样。”
奥黛莉缩着身子,错过了范衍重脸上漾开微笑的一瞬间。
“许小姐,我得走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待会跟人有约。你若怀疑我,就请直接去报警吧,我问心无愧。只是你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辛屏,你自己想清楚。最后,若你有任何辛屏的消息,”范衍重递出名片,“也请跟我联络,我话就说到这里。”
奥黛莉没有伸手,反而从自己的皮包内取出一张相片,推到范衍重的眼前。
那是一张放在塑胶套里的照片,三个女孩背对着澎湖的跨海大桥,范衍重认出站在中间的女子是吴辛屏,她紧揽着左右两侧女子的手臂,右边是奥黛莉,照片中的她一头长卷发,与现在的造型截然不同。左边是短发、橄榄绿发色的女子。范衍重眯起眼,这人又是谁呢?吴辛屏笑得眼睛如弯月,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范衍重无话可说,他没看过吴辛屏如此快乐的模样。难道这是黄清莲口中,吴辛屏与家里失联的时期吗?
奥黛莉收回相片,以掌心拂去指纹,看似相当珍惜这张照片。
范衍重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七八年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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