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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顿了顿,揉揉眼睛,告诉若娟有个事情想给她说,一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迟迟不接他的话茬。
“我可能想离开常德了。”男朋友还是自己挑明了。
若娟愣了一下,赶紧转过头去,对着风扇快速拨弄几下自己的头发。
“你打算去哪里呀?”
若娟几乎是对着风颤抖着说出来的,她明白男朋友今天情绪不对头是什么原因了。是啊,她清楚,这种关系就是这样,没有契约是自由与轻松,但也存在突如其来的风险。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别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是留不住了,这显然是个慎重的考虑。
“想去长沙,其实考虑了蛮久。你不是也一直鼓励我吗?我还是喜欢弹吉他的,想试试去搞音乐。常德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可能还是得往大城市走。”
“能不走吗?”尽管知道留不住,若娟还是开口留了。她的眼泪滑过眼角,啪嗒两滴落在地上,不过没关系,背对着他,就当那是未干的头发上滴下的水。
她等了几秒,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没事,我支持你,你去吧。”
她转过身,搂住周启森的脖子吻了过去,泪水还是蹭在了他的脸上。
男朋友周启森离开常德的那一天,若娟特地请了假,去火车站送他。
“也不知道送你点什么。”
她把一片铜钥匙塞进他手里,说就这么一个人跑去长沙混也不容易,万一过不下去了,随时欢迎他回自己家里。
她想到一个比喻,自己愿意当一处港湾,等这艘远航的船。
“苗苗,你是个好姑娘,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这是男朋友第一次这样叫她,不再叫她姐了,像是在呵护心爱的小女孩。
“受你照顾这么久,本来应该我送点什么给你的,但是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就先等等吧。等以后我长进些了,就写首歌送给你。到时候如果你还在康复中心工作,还在教那些孩子唱歌,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是你自己的歌。”
听他这么说,苗若娟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众人在他们身边走过,她已顾不上那许多。
周启森把那片钥匙放回她的手心,将她的手轻轻握住,然后松开,转身进站。
下午还是得去上班,她的手里全是汗,那片钥匙在口袋里,被她捏得像是熔化了似的湿润光滑。
“老人家,你找谁?”
她抹了抹眼睛,门口站着一位佝偻的银发奶奶。
“我找你。”
“找我?”若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开始联想她会不会和刚走掉的男友有什么关系。
“你是照顾我们周沅的护士吧?我姓曾,是周沅的家家[2],每个星期都给他打电话的。”
“哦,您好您好!没看您经常来呀?”
“我屋里是石门农村的,有蛮严重的风湿病关节炎,腿脚不方便,来一趟很要命。不过我今天必须来,让我的亲戚把我送到车站,坐中巴车过来,又找了常德的亲戚来接我,送我到医院。”
“那真是辛苦了,理解。你找我有什么事?”
绝大多数不愿意过来看望孩子的亲属,都会讲各种各样的理由,但这位很真切。
“是这么个情况,我听说赵护士辞职了,不在你们这里了,我就想找你,给周沅打打招呼。”
若娟不太懂她说的打招呼的意思,老人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若娟。
“你看这样好不好?写个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每个月给你打五百块钱的红包,就当是辛苦费。”
“啊?”若娟赶紧婉拒,“感谢您的好意!不过红包就不用了,我会好好照顾周沅的。”
“哎呀!”老人家急了,“你不要和我讲客气嗒,我也听人讲过精神病医院的情况,你们工作压力确实大,有时候病人也确实不好管,都是脑筋不做主了的一些人。我就只希望你对我的外孙稍微照顾一些,不要打他。不要拿他出气,他也不想成这个样子的,真的好作孽哟……”
她一边把纸笔往若娟手里塞,一边焦急地恳求。
“康复中心有康复中心的规矩,我要是拿了您的钱,会丢工作的!真的不用,我不会打他的。”
“姑娘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再推辞了,免得给别人看见!你不要和我说什么规矩,我也请赵护士帮过忙,都给她打了三四年的钱了,每个月都打!”
若娟愣了两秒,赶紧把老人拉到楼梯的转角。
“你以前……每个月都给赵护士的账户上打钱?”
她的眼睛本来就哭得又红又肿,表情极度错愕,盯着老人,像是在拷问。
“虽然我在农村弄点钱不容易,但是我的孙孙也作孽啊,一大家子人,现在就我一个人还疼他,我就是少吃口饭也得出这个钱,只盼他哪天可以病好出院的。”
蚂蚁。忽然密密麻麻出现,若娟感觉到头皮上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十分难受。
哭声。她仿佛听到了那天灵堂上,赵蓉女儿的号哭,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病房里有孩子哭了。
若娟说,周沅以前的情况确实时好时坏,不过最近相当不错,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老人家,我真的不要你的钱,你把钱留着,以后给周沅买衣服、买吃的。我也不会对他发脾气的,我们这里每个人对他都很好,您放一万个心好不好?我保证。”
她转身,径直向那些孩子走去。
[1]码子:米粉或面条等食物上摆放的配菜,也称浇头。
[2]家家:常德方言,家家读作gāga,指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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