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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和下巴都抖得不行。

“你怎么了,看你不对劲呢。”刘一玻伸手去摸张雨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不发烧呀。”

镇定,一定要镇定。张雨齐在心里喊。他咬咬牙,尽力稳了稳情绪,猛吸了一口气,说:“靠,你拉我一把,腿突然抽筋了。”

“我说呢,你龇牙咧嘴的。起来,跺跺脚就好了。”刘一玻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

张雨齐拽着刘一玻的胳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他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是煞白的,只是酒吧里灯光迷离,刘一玻看不出来罢了。

刘一玻打个车,先送张雨齐到家,快到家门口时,张雨齐下了车,说自己走走。

“都快一点了,你还走什么走?明天还上不上班了?”刘一玻冲他嚷道。

张雨齐冲刘一玻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事,不用他管了。

刘一玻搭乘的出租车已经走远,张雨齐兀然地站在马路中央,心里不只是忐忑,而是惶恐,惶恐到想吐。他哈下腰,干咳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感觉浑身冰冷得快要站不住了。

如果要出事,肯定已经出过了,现在都要一点了,按照过去,这个时候,姑妈早该熄灯睡觉了的。

张雨齐的内心在挣扎,脚步也在挣扎着。他推开家门时,脑子依然还是麻木的。

“灯光”。张雨齐脱鞋的时候,突然看到楼上姑妈房间里竟然亮着灯。

这个时候不该有灯光的,姑妈该熄灯睡觉了。有灯光,那只有一个可能:真的出事了。

张雨齐的脑袋激灵一下子,冷汗瞬时就下来了。“姑妈!姑妈!”张雨齐本能地大喊起来,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楼上跑,眼泪已经从眼圈里夺眶而出了。

张咏琳房间是个套房,卫生间在房间里面,张雨齐一把推开姑妈房间门的时候,把正往门口走的张咏琳险些撞到。

“你嚎什么呢?一惊一乍的。”一脸错愕的张咏琳正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手里还拿着吹风机,显然刚洗完澡,正在吹头。

“啊!”张雨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似乎已经跳出了胸膛外,他两腿一软,一个趔趄,就扑在张咏琳身上,几乎把张咏琳砸倒,不知道为什么,张雨齐突然抱着张咏琳呜呜地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张咏琳努力撑着张雨齐硕大的身躯,说,“多大啦?还跟孩子似的,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刚才回来看你屋关着灯,你这穿着,也不是在睡觉呀,你跑哪里去玩了?”

张雨齐已经意识到姑妈没“出事”,还活生生地被他抱在怀里,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抱着姑妈继续哭。

“行啦,行啦,别哭了,别哭了。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我身上都是,这澡不白洗了吗?跟姑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呀?”张咏琳拍着张雨齐的后背,嗔怪地说。

“我……我在出租车上打了个盹,一下子梦到您死了,我就害怕了。”张雨齐平静下来,扯谎道。

“你能梦点我好吗?行了,滚回你屋里睡觉去,以后别回来这么晚。年轻人睡眠不足怎么能行呀?我也要睡了,明天还一堆事呢。”张咏琳见张雨齐没事,就拍了拍他的脑袋,下了逐客令。

虽然又疲又乏,但躺在床上,张雨齐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太包了,简直就是个窝囊废,你的立场呢?父母的冤仇呢?在黑暗里,他噼里啪啦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但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姑妈肯定是洗过澡了,难道她没有用浴缸?还是自己的“设计”出了纰漏?

迷迷糊糊中,张雨齐倒是真做了噩梦,在梦中,躺在浴缸里被电得鼻青脸肿的是他,姑妈站在卫生间门口,狞笑着看着他在水里挣扎。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张雨齐不记得是什么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不仅懦弱,而且愚蠢。

在办公室,他看到倪可欣的黑眼圈,才知道姑妈昨晚加班到深夜。“十二点多才放我回家。”倪可欣伸了伸懒腰,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她也到了十二点呀?”张雨齐扶着倪可欣的办公桌,用下巴冲董事长室示意了一下。

“肯定的呀,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呢。”倪可欣使劲揉着眼睛说。

“真是辛苦,今天还会这么忙吗?”张雨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今天不会了吧。你知道那边是急脾气,攒了好几天的活儿昨天都处理完了。”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今天再加班,就没天理了。”

张雨齐心里有点谱了。昨晚,可能是姑妈回去太晚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应该只冲了个淋浴,没用浴缸。那么今天,她应该不会那么侥幸了。

虽然这样分析,张雨齐还是不放心,为了慎重起见,他在下午两点钟左右时悄悄地回了趟家。他知道这个时候曹姐会去买菜,她一般都是这个点去菜市场。

张雨齐是做了铺垫的。早晨从家里出门的时候,他跟曹姐说想晚上想吃空心菜。

他已经侦查过了,家里没有空心菜,而且,这种需要保持新鲜的青菜,曹姐都是现吃现买的。

他跟胖刘说下楼抽支烟,顺便上个厕所,就快步跑到大楼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推了自己的自行车,戴上帽子,飞速骑回家。他测算过,这段路,骑自行车比开车快。

到家门口时,他果然看到曹姐刚刚锁好门,正往菜市场方向走。

张雨齐放下车子,轻轻开了门,戴上没有指纹的胶皮手套,悄悄进到张咏琳的卫生间。他查看了一下前天自己做的“手脚”,没有什么破绽,又打开水龙头,放了点水,开动了按摩开关,把随身带着的电笔放进去试了试,带电呀。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昨晚姑妈确实因为回来太晚,没有泡澡,只用淋浴冲了一下就睡觉了。

那今天,她一定会泡澡的!

张雨齐放了水,把浴缸用抹布擦干,又用抹布把自己上楼的痕迹处理干净,悄悄从家里退出来。

张雨齐回到工位上时,胖刘笑他说:“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呢。”

“怎么可能!”张雨齐从怀里掏出一本《三联生活周刊》,说,“抽烟时他们说这期有篇文章写得不错,我又去买了本杂志。”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时间拿捏得也刚刚好,张雨齐坐在自己电脑前,竟然有一点点成就感。

昨天还吓得浑身筛糠,今天竟干得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只过了一天,自己就变得麻木不仁了?当然,张雨齐不认为自己是个杀人犯,他只是为父母伸张正义,做自己该做的事。

我不是冷血杀手,我只是尽人子的本分而已。张雨齐在心底原谅了自己,就不觉得那么恐惧了。

晚饭后,他若无其事地去跑步,在路上,还与见到的熟人打招呼。跑完步,他冲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耳机,专心致志地玩了半天游戏,又看了几集电视剧,才上床睡觉。

他知道姑妈早就回来了,也知道姑妈就在楼上。他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平静,即使看剧间隙出来上厕所,他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和冲动,刻意不往楼上看。

他知道,第二天一切都会计获事足、如愿发生的。

整整一夜,张雨齐内心都很平静。如果说让他有些心荡神摇的,只是躺在床上时,他在想,姑妈“意外”去世,他该如何操办后事,怎么安排刘一玻、倪可欣等与自己一起接管永惠?

他对自己精心设计的这场“意外”深信不疑,似乎在心底里,姑妈已经死了。

虽然姑妈害死了父母,还是要把他们葬在一起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他们生前,在外人眼里,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姑妈的墓碑一定要修得漂亮一些,她那么爱美,而且,她抚养了自己七八年呢。

张雨齐甚至想让曹姐去发现姑妈的尸体,这样才合情合理。所以,早晨,他故意得起晚一点,琢磨着怎样让曹姐上楼去喊姑妈,这样,把自己的所有嫌疑都规避掉。

但他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却赫然看见张咏琳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饭。张雨齐的脑袋当即就“嗡”的一声,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以为“活见鬼”了。

“几点了?你还不赶紧洗澡吃饭。”声音来自张咏琳,语气还跟过去一模一样。张雨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搭话,又退回到自己房间。张雨齐背倚着房门,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确信是没有在做梦。他扒着房门的缝隙往外看,没有错,确实是姑妈,曹姐正从厨房里端了热好的牛奶,递给姑妈,没有丝毫的害怕,跟过去也没有任何异样。

这回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张雨齐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靠着房门,颓坐在地上,苦苦思索,不明所以。

“雨齐,你磨蹭什么呢?再不抓紧你就迟到了。”张咏琳又喊了一声。

“就来,就来。”张雨齐答应着,却没有动。他看着父母的遗像,心里在念叨:老天爷呀,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呢?

等张咏琳一出门,张雨齐饭都没顾上吃完,就立即跑上楼,他推开张咏琳的卫生间,更加疑惑了。

浴缸肯定是用过了的,地上还有泡过的洋甘菊,这是姑妈泡澡要用的,精油瓶子也与昨天放的位置不一样。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张雨齐百思不得其解。

张雨齐是个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不达目的是绝不罢休的。“我就不信了,再一再二还能再三?”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没有办法,张雨齐只好故技重施,他跟曹姐说,晚上想吃三文鱼刺身,他知道,这需要去离家不算近的家乐福超市买,张雨齐要给自己多创造点时间,他不仅想检查一下浴缸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昨晚没有发挥作用。而且,他下定了决心,要把进水口的过滤网破坏点,他要启动“双重保险”,只要任何一个“机关”发生作用,张咏琳就没有“再活”的可能。

张雨齐本想找个理由把曹姐支出去,把他的“陷阱”完成后再去上班,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有单独在家的机会,将来说不清楚。保护好自己才是完美谋杀的前提。这一点原则,张雨齐一直小心翼翼地恪守着。

因为有前两次的历练,张雨齐的心理素质强大了很多。他虽然不清楚昨晚浴缸的漏电“功能”为什么没发生作用,但今天不同了。张雨齐偷跑回家后,把浴缸出水口的滤网也破坏掉了,假如“漏电”系统出了意外,强大的虹吸力量也会把在浴缸里毫无准备的张咏琳吸住,致使其溺水而亡。张雨齐试验了好几遍,确保了万无一失,才将自己的痕迹处理干净,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家。

每个人潜意识里都会对自认为“得意”的事有一种不自觉的炫耀心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楚霸王都没有超越这境界,何况凡夫俗子的张雨齐。虽然张雨齐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露半点马脚,但看到倪可欣垂着脑袋红着眼圈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时,张雨齐还是禁不住一阵阵怜爱和心疼,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拥抱了一下倪可欣,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明天开始,你就不会再受这些刁难了。”

“怎么可能呢?”倪可欣从张雨齐怀里挣脱出来,拿了面巾纸,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委屈地说,“明天我还得跟她出差,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我怎么做都不对。”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张雨齐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你呀,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你以为你是刘一璃呀,在人家那里那么吃得开。太不给我面子了,守着刘一璃就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让我的脸都丢到地上了。”倪可欣发着牢骚。

“嗨,多大点事呀。”张雨齐满不在乎地说,“抬起你高傲的头来,我们以后要有尊严地活着,成为自己的主人。”

倪可欣没有听出张雨齐的话外之音,这不免让张雨齐有一点点失望,她说:“你抬你高傲的头去吧,我还得继续卑贱地改人家的发言稿。”

从倪可欣房间出来,张雨齐想,明天,她就会明白我今天的意思了。

刚坐下没多大会儿,刘一璃跑过来了。自从上次刘一璃跟他表白后,她就很少直接过来找他了,这两天,刘一璃明显有变化。她身上裹了个披肩,显得成熟稳重了很多,也没有像过去似的,一来,要么坐到他桌子上,要么就反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搁在椅子背上。

“上午我去姨妈办公室的时候,你不在,下午你还不在,你就不好好上班。”刘一璃坐在张雨齐对面的椅子上,说话还跟过去似的,见面就批评他。

“哟,怎么还弄个纱巾裹身上了?你就是弄个红盖头蒙到脑袋上,不还是个小屁孩吗?”张雨齐揶揄她说。

“张……凯文你就坏吧,小屁孩怎么啦?哼,今晚我就约会去,你看不上,有人看得上。”刘一璃被张雨齐气坏了,她险些把“张雨齐”三个字叫出来。

“约呗,青少年早恋成风不早成社会现象了吗?你不也见过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小女孩手拉手逛公园吗?你没少干吧?”张雨齐今天心情不错,就逗刘一璃。

“大苍蝇,你这个讨厌鬼。你就从来不会好好和我说话。”刘一璃不理会张雨齐的挑逗,用手指头点着张雨齐,说,“我来跟你说正经事,你不听拉倒。我走啦,约会去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别呀,别呀。”张雨齐赶紧把她拉住,按在椅子上。要是过去,张雨齐巴不得刘一璃赶紧走呢,他好清静清静。今天不一样,张雨齐有种大功即将告成的轻松,再者说了,前几天刘一璃为调和他跟姑妈的关系,那可真是煞费苦心,张雨齐一直对这个小妹妹心怀愧疚,于是赶紧认错,说:“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语说不到你心坎里,就拔腿走人,这可不是咱们小蚊子的做派呀。说说,什么正事?”

“张……不……凯文,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等姨妈和爸爸出差回来,再有一个来礼拜吧,我就准备结束实习,回学校去了。”小姑娘很认真地说。

“啊?真的呀?你不在这里捣乱啦?”张雨齐确实有点愕然。

“瞧你说的什么话呀!我在这里实习,大家对我评价都挺高的好不好?怎么在你嘴里成了我捣乱了?”刘一璃不服地说。

“好吧好吧,我错了,要不要我给你写实习鉴定呀?我肯定写机灵古怪,调皮捣蛋,退回学校,请老师继续批评再教育。”张雨齐继续调笑她。

“呸,你一个破实习生哪有资格给我写鉴定呀,我看你的命运说不定是退回英国,继续接受批评再教育。批评都不行,应该是批判、批斗。”刘一璃鄙夷地看着张雨齐,与张雨齐斗嘴,她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

张雨齐心里话说,你就等着瞧吧,但这话他是肯定不会跟刘一璃说的。

刘一璃与张雨齐斗了一会儿嘴就走了,她今晚确实有同学聚会。老刘出国了,刘一玻忙着一个案子,看张雨齐也没有带她出去吃饭的意思,就悻悻地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看胖刘已经收拾东西走了,张雨齐也准备回家。他见倪可欣还在办公室,就去打了个招呼,用手指了指董事长房间的方向,说:“明天出差,今晚你们还要加班吗?”

倪可欣正在专心改稿子,看张雨齐问她,稍微愣了一下,说:“好像回家了吧,没下班就走了。”

张雨齐觉得很奇怪。看倪可欣在忙,也就没再打扰她,他回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急忙往家走。

路上,张雨齐还在想,姑妈这么早回家,明天还要出差,嗯,今天肯定会泡澡,那他的计谋今晚肯定就实现了。

还没到家门口,张雨齐就发现了不对劲。家门口停着一辆客货车,姑妈的司机老王正指挥着两个工人模样的人往下抬一个硕大的木质浴桶。

“这……这是什么意思?”张雨齐忙上前问。

“嗨,那两个老浴缸都拆了,太旧了,换成这个了,日本柏香木的,据说好得很。”老王说。

张雨齐的脑袋瞬间就大了。

姑妈正穿着家居服,在院子里跟曹姐吃葡萄呢,看见张雨齐回来,就招呼张雨齐一起吃。

张雨齐的内心当时就崩溃了。他纳闷地说:“好好的浴缸换它干什么呀?”

“好什么啊?”姑妈边吃葡萄边说,“刘一璃说那种老款的浴缸用久了会漏电,上周刘一璃家的都换了。你想,咱家这两个浴缸都多少年了,没漏电就万幸了。再说,我把你爸妈屋里那个也换成浴桶了,将来你要娶了媳妇想按摩,你再换按摩浴缸吧。我好几年都不用那玩意按了,我觉得泡泡就挺舒服,按得一点都不得劲。”

姑妈的话还没说完,张雨齐要死的心都有了,他真恨不得一头撞到南墙上。

刀出鞘、箭上弦,人已无法回头

读武侠小说,总能看到“剑已拔出,必饮血封喉”“刀出鞘、箭上弦,人已无法回头”这样的句子。张雨齐过去认为这不过是作家胡编出来故弄玄虚糊弄人的鬼话,刀剑拔出来不杀人就放不回去了?

未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没有动过杀念的人,是无法体会张雨齐此刻的心情的。

杀心一旦萌动,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驱使你无法驻足,只能一往无前。

张雨齐现在才懂得,他甚至认为能写出这种句子的作家,都应该是杀过人的,否则,怎能把要杀人的感觉领悟得如此透彻。

杀念既起,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张雨齐觉得姑妈没有在浴缸中毙命只是侥幸,洗澡是私密的事,他怎么能知道姑妈在按摩浴缸里只泡澡不按摩呢。也怪刘一璃,你家浴缸换就换了呗还要多嘴,导致张雨齐如此完美的杀人计划只能流产。

但这并不代表张雨齐就此收手。张雨齐是个执着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张雨齐并不鲁莽,同归于尽、鱼死网破那是莽撞人才会干的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与乡汉村妇赤膊打架有什么区别?张雨齐要的是完美的谋杀,即使最精明的警察,也只能束手无策的那种谋杀。

就像姑妈害死自己的父母一样。

车祸!

张雨齐想到了车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估计警察也不可能想到张雨齐要“故技重施”,让永惠的董事长“兴于车祸,亡于车祸”。

张咏琳最近出差有些频繁,这让张雨齐有充足的机会去考察线路。

“制造”车祸,路线很重要。

刘一玻最近总被王嘉慕拉着加班,连电话都不怎么接,倪可欣跟着张咏琳出差了,连刘一璃都见得少了。她实习快结束了,整天与公司的那群姐姐们去吃“分手饭”,再说了,自从上次表白后,刘一璃别说下班缠他,上班时间到他那里晃荡的次数都少多了。

张雨齐下班后,就直接开车出去,他要找一个合适的出事地点。

市里肯定是不行的,众目睽睽不说,还到处堵车,即使出车祸,也顶多是剐蹭,对人伤害不大,总不能把姑妈从车里推出去吧。推出去也顶多摔个骨折。

只能是郊外,最好是路窄人稀的地方。

张雨齐选中的是去往父母墓地这条路。

除了清明节,这条路车少人也少。出了城,一直到墓地,共有十八根水泥电线杆,都靠近路边,只要汽车速度够,稍微一偏方向盘,就会撞上水泥杆,那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基本没得活。司机倒反而不会有问题,完全可以把自己“赶”在空“裆”里,这也说得通,人都会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劝说张咏琳去父母的墓地,张雨齐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些“收买人心”的“面子活儿”,姑妈做得还是很到位的。逢年过节,隔三岔五,张咏琳都会到墓地给哥嫂扫墓,买些哥嫂喜欢的酒和鲜花,祭奠一番。这条路司机老王已经跑得烂熟,连倪可欣都跟着去过几趟,所以,倪可欣对姑妈就是制造车祸的幕后黑手始终持保留态度。她觉得人可以作秀,感情可以表演,但董事长在墓碑前自心底里涌漾出的那份悲戚绝对是真诚的,要不给谁看呢?

也许是忏悔吧,因恐惧而忏悔。张雨齐当时是这样解释的。

果然,一说去给父母扫墓,张咏琳爽快地答应了,还表扬张雨齐长大了,懂事了。

张雨齐把他常开的那辆车开出来,把给爸爸买的酒和给妈妈买的花都放到了汽车的后座上,站在院子里等姑妈。姑妈换了身素淡的衣服,除了拎着自己的手包外,下楼时还拿了一个淡蓝色的布袋子。她把布袋子交给张雨齐,说:“要不还是让王师傅跑一趟吧?那条道他已经跑熟了。”

“算啦算啦,大周末的,让人家休息休息吧。毕竟,这是咱自己家的事。”张雨齐连忙制止道。要是司机去,不就白计划了吗?

“那行吧,坐坐我侄子开的车。”张咏琳没再坚持,说着就去拉车门。张咏琳已经习惯了坐后排,但要实现张雨齐的计划,必须让姑妈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张雨齐只能把买的东西全堆到后排座位上。

张咏琳看了一眼堆积了半车座的各种鲜花,说:“唉,你不该买玫瑰花的,你妈妈嫌它扎手,她最喜欢百合呀。”一边说着,也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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