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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外长江空自流

张雨齐从刘学恭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刘学恭要安排送他,他坚决拒绝了。他也没有坐车,就用两条腿走着回家了。

傍晚刚下过雨,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有种刺骨的感觉,但张雨齐全然不顾,他流着泪,木然地走在风里,走在迷蒙苍凉的夜色里。

他的心犹如油煎火燎般的疼痛。刚才刘学恭的谈话,几次让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强忍着走出公司的大门,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匹流落在苍茫大地上的孤狼,再一次悲从心来,他不由得放声痛哭。

张雨齐到家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他走进家门口时,看到张咏琳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知道姑妈还没睡,就换了拖鞋,站在楼梯上,呜咽着说:“姑妈,我回来了。”

张咏琳也只是说了句:“睡吧。”就将楼上的灯熄灭了。

张雨齐是与刘学恭谈过话后第四天失手杀死姑妈的。

头一天的下午,张咏琳觉得身体不舒服,就跟办公室打了招呼,先回家休息了。她近期连续出差,身体有些吃不消,特别是她一直有哮喘的毛病,季节一变化,再加上劳累,就容易犯病。

第二天姑妈依然没出门,张雨齐吃完早饭去上班时,姑妈还没起床,问清楚姑妈还要在家休息,张雨齐觉得这是个机会,他跟倪可欣商量,想晚上对姑妈突施袭击,搞清楚车祸的事。

倪可欣有点迟疑,说:“虽然我也特别想知道车祸的真相,可趁董事长生病去盘问这些事,是不是有点不道德呀?”

张雨齐没觉得这有什么不道德,张咏琳已经在家休息了快两天了,这对她来讲是很少见的,这样的机会错过可再难找了。他给刘一玻打了电话,刘一玻倒是很支持,说:“这倒是个好时机,一定要留好证据。我晚上手机开着,到时候听你好消息吧。”

刘一玻提醒张雨齐一定要记下张咏琳说的每一句话,这都是未来的证据。张雨齐说,家里每个房间都有监控,他到时候打开就行。

张雨齐让倪可欣晚上也别关机,如果有什么事,到时候好联系她。

倪可欣说她的手机从来不敢关,就怕董事长有事找她。她见张雨齐执意要做,也只好叮嘱他别冲动,有话要好好说。

但张雨齐还是冲动了。

张咏琳坚决否认她策划了车祸,甚至不承认车祸跟自己有关系。两人发生激烈的争吵,张咏琳打了张雨齐几个耳光,盛怒之下的张雨齐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姑妈。

张雨齐给倪可欣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电话一响,果然把倪可欣吓了一跳。张雨齐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让她穿衣服下楼,他马上就到她住的小区楼下了。

倪可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胡乱地穿了件衣服,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就匆匆忙忙奔下楼来。她下来时,张雨齐已经开着车到她楼下了。

张雨齐拉开车门,让倪可欣坐上车。

一听说张雨齐将姑妈杀死了,倪可欣当时就魂飞魄散了,她浑身颤抖,话都说不成句了。

“你……你找我干吗呀?咱……咱们赶快送医院呀。”倪可欣已经头脑混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吓得脸色发白,四肢发抖。

“还送什么医院呀,早死了,人在车后备厢里。”张雨齐显得很冷静,他已经度过了惶恐期。

“那赶快报警呀!人命关天,你会被枪毙的。”倪可欣不敢回头看,她抱着脑袋,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报警我就真会被枪毙了。”张雨齐冷冷地说,“你得帮我!”

“怎……怎么帮呀?你不会让我……我也杀人吧。”倪可欣惊恐地问。

“我刚才与刘一玻说了,一会儿把这个车沉到郊外的一个湖里去,我们现在往那边去,刘一玻一会儿就到。咱们三个要商量一下口径。”张雨齐虽然也很惊慌,但比倪可欣强一些,他一边开车一边强撑着自己。

“这样不行呀。董事长找不到了,这是要出大事的,你还是报警吧,去自首,说你是误伤的。”倪可欣缓过了点劲,她劝张雨齐。

“别讨论了。我想过了,就说董事长休养去了。我是直系亲属,我不追究,谁追究呀?”张雨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在内心里,他比倪可欣还恐惧。

“那将来呢?将来怎么办?”倪可欣说,她似乎要哭出来了。

“将来再说吧。”张雨齐叹了口气,他看了倪可欣一眼,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

盘山公路上漆黑、寂静、空洞。一辆轿车在公路上静静地行驶,偶尔有大卡车往城里的方向开,错车时大卡车的车灯照在张雨齐和倪可欣的脸上,显得两人惊惧不定的脸色越发阴晴难测。张雨齐的车最开始在大路上开,后来转到小路,土路,坑坑洼洼走了一段后,终于在一个湖边停下。

张雨齐看着车窗外的湖水默不作声,倪可欣首先打破了沉默,颤声问道:“就是这里?”

张雨齐点点头,说道:“小时候,姑妈开车带着我和刘一玻他们来这边玩,结果迷路了。姑妈一点都不着急,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开着开着自然就找到路了。后来就看到了这个湖,我们都挺喜欢这里,安静隐蔽,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姑妈喜欢这里,就把她安葬在这里吧。”

倪可欣看着黑沉沉的湖面,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她声音嘶哑地问道:“你要把车推进湖里?”

“对,这里很荒凉,应该是个合适的地方。”张雨齐一边说一边走下车。

倪可欣也赶忙和他一起下车,下车时忍不住看向装着张咏琳尸体的后备厢。

张雨齐指了指后备厢,问道:“你……你要不要看看?”

倪可欣连忙摇头。她下了车,立即抓了张雨齐的衣襟,不敢离开张雨齐半步。

张雨齐搬了几块石头,放进车里,又找个块大石头,拦在车轮前,等一切收拾停当,他给车挂上挡,快速跳下车,搬开拦在车轮前的石头,汽车一头扎进湖里,前行了一段,熄火了,慢慢沉到了湖底。

倪可欣跟在张雨齐身后,默默地看着张雨齐做这一切,一句话没说,也没有伸手帮忙。

郊外的温度本就比市内要低得多,湖边又格外阴冷,被风一吹,倪可欣慢慢从最初的震惊无措恢复了平静。她突然发现,本来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现在却深陷其中。她冷冷地看着忙活完刚要点烟的张雨齐,生气地问道:“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我说?为什么要拖我进来?”

张雨齐没法说他跟刘一玻打电话说出事了时,刘一玻立即说让他拉着倪可欣把车沉到这个湖里,他当时慌了神,也没过脑子,就去接了倪可欣,现在想来,确实没有把倪可欣也扯进来的必要。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说:“对不起,我想得到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包庇?”倪可欣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但这事确实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把你拖进来,实在是没办法,我也是糊涂了,唉!”张雨齐叹口气说。

“到底怎么回儿事呀?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也认了,可你怎么这样糊涂呢,人命关天呀,下一步怎么办?你解释得清吗?”倪可欣看着失魂落魄的张雨齐,既可怜又可恨。

“我也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姑妈一直有病,大家都知道,先说她出去养病,过段时间再说她病故了吧。”张雨齐无奈地说。

“哎,纸能包得住火吗?”倪可欣也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你不说,我不说,刘一玻不说,有谁知道呢?这个刘一玻,怎么还没到。”张雨齐耸耸肩,他对倪可欣的担心不以为然。

刘一玻到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冻得够呛了。

刘一玻打着手电筒,一边往这边小跑一边喘着气说:“好久不来这边,竟然迷路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看着刘一玻小跑着过来,张雨齐忍不住刘一玻身后看了一眼,问:“你的车呢?”

刘一玻跑到两个人身边才收住脚步,说:“这边不好进车,我留在马路上了。”

他环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湖面,压低声音问:“处理完了?”

“完了。”张雨齐没多说话。

“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了。”倪可欣对刘一玻迟到也不满意,她站起身要走。

“从哪儿下去的?没留痕迹吧?我再看一眼。”刘一玻说。

张雨齐用手指了指,刘一玻顺着张雨齐手指的方向用手电筒一照,果然看见有车印,他慌忙拿着手电筒往湖边走,招呼张雨齐一起,把湖边两道清晰的车胎痕迹用草和土涂抹掉,收拾了半天,才站起身来说:“还是谨慎些好。虽然这个地方没人来,车也沉到湖底了,但咱们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这样好了,要是再下场雨,就更万无一失了。”

倪可欣站在原地,抱着肩膀,看两个人忙活,一句话没说,也没有上前帮忙。

两人忙活完,在湖里洗了手,又把脚印处理了一下子,才返身往回走。黑暗里,路不平坦,倪可欣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张雨齐赶紧去扶,倪可欣却一把甩开了张雨齐递过去的手。

三人走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刘一玻的车。上车后,张雨齐先道歉,说:“今天对不住你和可欣了,把你俩拖进来,跟着我承担风险。”

倪可欣没说话,一上车,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张雨齐递给她纸,她也没接,直接用袖子擦眼泪。张雨齐不知道她是为姑妈哭泣还是为被无端地卷进这样一起担惊受怕的事情哭泣。

刘一玻倒是满不在乎,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到现在为止还觉得是个梦,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张雨齐沮丧地说:“我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刘一玻皱皱眉,问道:“意外?什么意思?”

听张雨齐说是个意外,倪可欣也停住了抽泣,支起了耳朵。

张雨齐说:“本来这两天姑妈在家休息,她哮喘又犯了,喘气有些困难。晚上,我陪她聊天,我俩聊得本来挺好的,一起回忆了小时候的事,也谈到了公司的未来,甚至还谈了专利的事,她也挺高兴。可我问到她车祸时,她就有点急了,一开始说这事跟她没关系,可等我拿出她给陈慧兰和王大力的汇款凭证时,她就发疯了,说就是跟她有些关系,能怎么着,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当然也很生气,她动手打我的时候,我就按住她的手,她一挣扎,就卡在她脖子上了。我没想掐死她,天地良心,只是卡了一下她的脖子,她就瘫到地上了,再也没醒过来。”

说着,张雨齐还掉了泪,他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没想杀她,几次动手,都是最后下不了手,没想到这次真的没想动手,却不小心杀死了她。”

“你明明知道哮喘病人喘息困难,你还去卡她的脖子,这不就是直接要她的命吗?竟然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倪可欣听张雨齐这样说,愈加生气。

“已然这样了,骂他也没有用,咱们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替他遮掩过去呀。”刘一玻看倪可欣一直气鼓鼓地,就劝慰道。

“董事长去世,我很难过。虽然她总骂我,因为王叔叔的事,我也怨恨过他,但我心里特别难受,现在心里很乱。张雨齐,对不起,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只能保证守口如瓶,这事你们就当我不知道。行吗?”倪可欣斩钉截铁地说。

张雨齐没有说话,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痛苦的神情,这让倪可欣很心疼。但做人是要有原则的,倪可欣不忍看张雨齐痛苦的模样,她眼里含着泪,硬起心肠,把头转过去,看着车窗。

刘一玻看张雨齐没说话,就直接说道:“你做人仗义,我们都清楚,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对别人说这事,但你是董事长助理,现在,只有你能救张雨齐。”

“我?我怎么救他?”倪可欣纳闷地问道。

“你对公司说,董事长病重,需要到山里空气好点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你去陪几天。公司的事让老刘先管着……”这也是张雨齐和刘一玻在电话里提前商量好的,刘一玻坚持把倪可欣拉进来,也就这个意思。

但刘一玻的话还没说完,倪可欣就表示了反对,她说:“这不行,将来怎么办?我不能一直陪下去吧,我怎么回来呀?公司的事,董事长不在,自然是老板负责,何必由我假传这道圣旨呢。”

“这样行吗?”张雨齐说,“公司那边我去说,你这几天先不去上班了,我就说你陪董事长休养去了,过个三五天,你再回来上班,就说她那边用不到你了。这样行不行?不用你说谎,你只是这几天在家待着,别出门就行。”张雨齐可怜巴巴地看着倪可欣,看得倪可欣心软下来,勉强说:“那就这样说吧。”

过了一会儿,倪可欣又说:“不行呀,公司肯定会有很多人给董事长打电话,她那么忙,别人找她怎么办?”倪可欣考虑的是对的,永惠集团的董事长突然联系不上了,那电话不打爆才怪呢。

看张雨齐又耷拉了脑袋,刘一玻说:“她不是哮喘吗?张雨齐你就跟公司人说,她说不了话,需要静养,让公司的人不要去打扰她。”

“要是找不到她,不都得找我吗?我怎么说呀?”倪可欣还是不放心。

“唉。”刘一玻叹口气说,“电话你可以不接呀,有急事让他们发短信,你在陪病人,谁不理解呀?又没人监控你,正好在家休息几天。”

倪可欣还想说点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她没再说话。

一提到监控,张雨齐突然脸色苍白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看了看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坏事了,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两人都一惊,倪可欣说:“你又怎么了?你要把我们吓死呀?”

刘一玻看张雨齐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着急地说:“怎么了?哪里不妥吗?”

张雨齐看了一下手表,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快,回我家,监控还开着呢,得赶紧收起来删掉,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录下来了。快,晚了曹姐就该来了。”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这不是给人留证据吗?”刘一玻说着,立即掉转车头,汽车飞一样地奔向张家。

但还是晚了一步。

张咏琳是被掐死的,也没有血迹,张雨齐出门前,已经把所有争斗的痕迹处理过了,家里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只是装监控视频的硬盘却不见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报案吧,我们去自首吧。要是被人发现了,罪过就更大了。”倪可欣先说话了。

“你再想想,张雨齐,你肯定开了监控了吗?”刘一玻问。

“我肯定开了,你让我收集证据,我专门去开的监控,书房、客厅、餐厅的我都开了。”张雨齐很肯定地说。

“那你当时检查没检查监控器的硬盘是不是在里面?”刘一玻像个老侦探一样,对着监控器的主机看了又看。

“这个……”张雨齐犹豫了,他确实当时没有检查。

“你再好好回想回想,现在保姆还没到,估计她的可能性不大,那会不会有人进来把监控的硬盘偷走了?”刘一玻皱着眉头,问。

“不会呀,谁会来偷这个硬盘呀?对别人也没用呀?”张雨齐纳闷地说。

“要是小偷,他干吗不偷其他东西呀?再说,小偷怎么进来的?大门不是锁着的吗?你当时是不是没放硬盘呀?”倪可欣也说。

“不会吧。”张雨齐有点蒙了,也含糊起来,“我确实没注意监控器里面有没有硬盘,我以为家里安了监控,怎么可能没有硬盘呢?至于大门,我也不记得是不是关了?当时确实是慌了神了。”

“但愿吧,应该没那么巧,半夜里来个人就单单把硬盘偷走了,他偷硬盘有什么用?”刘一玻安慰张雨齐说。

“唉。”张雨齐长叹一声,惭愧地说,“瞧我办的这些事,把你俩都牵扯进来,搞得筋疲力尽的。”

“筋疲力尽?”倪可欣冷冷地笑了一下,“要是筋疲力尽就能让我们安安全全地,天天筋疲力尽我都没怨言,我们只能自求多福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了,我们三个人现在都脱不了干系,也别埋怨他了,我想他也不愿意出这事。行了,张雨齐,你先睡会儿,一会儿保姆就该来了,想想明天怎么跟公司说。我去送倪可欣。这几天咱们三个尽可能别联系。”刘一玻倒是很沉得住气。

看着两个人离开,张雨齐一头扎在床上,他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了。

顺利交接后的另一只靴子

按照三个人制订的计划,张雨齐把家里事处理了一下,就上班去找刘学恭。

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处理的,曹姐听说张咏琳去山里休养了,只嘟囔了一句:“你说本来就病怏怏的,出门也不多带几件衣服。”

张咏琳本来身体不好,她前天已经跟公司打过招呼,说休息几天。张雨齐跟刘学恭报告说昨天把姑妈送到山里静养,可能一时半会都回不来时,也顺便替倪可欣请了假,说她在那边陪几天再回来。刘学恭倒没有特别惊讶,连何德军和陈平也都认为张咏琳最近太操劳,哮喘又是她的老毛病,犯过好几回了,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只是公司正是要紧关头,这个时候董事长病倒,可真是让人着急。

张雨齐也不能跟何德军和陈平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他向两个叔叔道了歉,说姑妈想让他锻炼锻炼,就没有声张,不是故意在两位叔叔面前隐瞒了身份。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何德军还对老刘说:“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一出现我就说这是不是永琛大哥那个儿子呀,估计了一下年龄,也差不多嘛。对不对老刘,我是不是说过这话?”

刘学恭笑了笑,说:“这应该是咏琳的鬼主意,磨炼磨炼他呗,行了,一会儿跟我们去开个会,跟公司的高管都认识一下,见个面。”

小道消息的传播比细菌都快,张雨齐从三十楼下来的时候,几乎全公司都知道了二十九楼那个忧郁帅气的实习生原来是老董事长的儿子,张家的唯一继承人。

难怪刘一璃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人家混呢,原来早知道他是谁呀,老板这是一举两得呀。每个公司都会有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胖刘看到张雨齐,有些不好意思,说:“真没想到,你竟……嘿嘿,”她笑了笑,扭捏地说,“以前有怠慢您的地方,多担待呀。”

张雨齐冲胖刘笑了笑,说:“这不外道了吗?你还是我师傅呢,永远是我爱戴的刘姐呀。”说得胖刘脸都红了。

二十九楼的其他人也过来与张雨齐打招呼,刚说了没几句,就接到通知,让张雨齐到三十楼开会。

集团的董事和高管坐了满满一会议室,看见张雨齐进来,刘学恭冲他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边上。

张雨齐的事公司里已经在传了,会议室的人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的,但刘学恭让张雨齐坐在了张咏琳平时坐的位置,不少人心里就明白了,也有一头雾水的,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会议是由刘学恭主持的。公司的高层会多数情况下也都是刘学恭主持。

刘学恭先给大家通报了张咏琳董事长由于生病,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希望大家工作要一如既往,不要有任何松懈。说着,他拿出了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说:“这是临时召集的会,会前也与何总、陈总交换了意见。”他说着,冲何德军、陈平看了看,两个人也都点点头,显见三个人提前商量过了。

见两个人都没有异议,刘学恭接着说:“咏琳董事长生病,虽然前天她就请了假,说休息一下,也没想到这次还到山里去静养,看来一时上不了班。这也算是突发事件,大家也知道,她哮喘这个病呢,也有时日了。上次她犯病时,就写了个东西,当时老何、老陈都在场,现在,既然这个情况事发突然,看来就需要用到这个应急措施了。”刘学恭抬起脸,用眼睛环顾了一下所有支起耳朵的人,然后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念道:

董事会:

我如因病或其他突发情况无法履行职责时,可由张永琛之子张雨齐代我行使职权并承继张永琛及我在永惠集团所拥有的所有权益。

特此

---张咏琳

落款时间却是几个月之前的。

永惠集团一直是纯私人企业,股权分属张永琛和张咏琳,连刘学恭都不持有股份,所以,股权结构比较简单。大家心里也很清楚,张咏琳指定张雨齐承继她和张永琛的股权,那就预示着,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将成为这个几十亿资产家族企业的所有者。

刘学恭念完张咏琳的这个字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面面相觑半天,不知道谁带头鼓了一下掌,刘学恭觉得这个时候鼓掌其实并不是很妥当,但既然掌声已经响起来,他也只好跟着拍了几下。

掌声稀稀疏疏停下后,大家的眼睛都自然看向张雨齐。这个时候,张雨齐是需要站起来讲几句的,或慷慨激昂,或谦冲自牧,至少也要表示一下对大家多年奉献公司的感谢、对公司未来的信心。刘学恭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张雨齐,眼光里有鼓励,也有期望。

众目睽睽中,张雨齐还是站了起来。

张雨齐站得其实蛮勉强的。

姑妈的这个字条实在大出他的意外,他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几次与姑妈沟通、谈判甚至央求,核心焦点不就是永惠的所有权吗?他不是也答应只要姑妈把永惠交给他,他保证不再提车祸事,而且照顾姑妈颐养天年。

可姑妈不光冷冷地拒绝了,而且根本不容张雨齐争辩,还动了手,把他的脑袋打了个大包,让刘一璃心疼不止。

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写好了这个字条。

他实在想不明白,姑妈为什么宁可与他翻脸,也不向他透露半分。

早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字条,他又何必对姑妈苦苦相逼?

张雨齐是淡泊名利、超凡脱俗的,至少刘一璃是这样认为的。

张雨齐也常把“莫言名与利,名利是深仇”“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挂在嘴边,并以清高散淡自诩。

对这些刘一玻并不以为然,他认为追逐名利是人的本性,陶渊明号称不为五斗米折腰,要是十斗呢?一百斗呢?说不定他已经匍匐在地了。

没有人能抵抗得住利益的诱惑,一些人能在名利前保持淡定,那是他有更大的期许,利益大到超出他的期许,没有不迷失的人。

刘一玻的话对张雨齐还是有很大触动的,他确实也想过,如果姑妈真的把永惠交给他,他会原谅姑妈,对车祸的事情既往不咎的。

三个人热烈讨论的时候,倪可欣总是用手托着下巴,抿着嘴笑着听,她对于这样的讨论从来都不置一词。

张咏琳写的字条就放在张雨齐眼前的桌子上,字写得灵动潇洒、雄劲有力,一如姑妈的为人。看着字条,张雨齐的内心瞬间就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甚至不能止住自己的悲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学恭看了看何德军,何德军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陈平,陈平依然一脸铁青,面无表情。看张雨齐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不顾形象地涕泗横流,刘学恭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鲁迅笔下的阿q。

“散会吧。”刘学恭在张雨齐的呜咽和悲戚中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蹾了几下,淡淡地说。

虽然暂时坐到了张咏琳的办公室里,张雨齐的内心却是无比茫然和空虚。

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在永惠,坐在豪华的皮质靠背椅上,张雨齐感觉到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孤独和寂寞。他不知道该找谁倾诉,甚至,他不知道能向谁倾诉。

倪可欣“送”姑妈去了山里,不能抛头露面,至少,在现阶段,她不能出现。

刘一璃已经正式差不多结束了在永惠的实习,从他接手永惠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刘一璃。他认识的人,都或有心或无意地向他道贺。只有刘一璃,仿佛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二十九楼晃荡过。

再说了,他现在内心里的纠结和苦闷又怎么可能向刘一璃诉说呢。

能找的,只有刘一玻了。刘一玻在电话里冷静地劝他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面,天大的事情也要等过上一段时间再说。

刘一玻的劝诫是理智的也是妥当的,这个张雨齐也懂得,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张雨齐觉得四周都是眼睛,把他的内心,把他的每个汗毛孔都看穿了;每个角落里又似乎长着无数嘴巴,在大口地喘着粗气,把房间里的空气都喘得稀薄起来,他在无数张嘴巴的喘息里一点点窒息。

他只有逃离,只能逃离。

可往哪里逃呢?

家更让他惶恐和不安。保姆曹姐不停地问东问西,这让他心烦气躁,他不敢与她交流,似乎她的眼神就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随时都能把人肚皮划开。躲进自己的小屋里,他什么也看不进去,曹姐在厨房里的一声咳嗽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的神经已经绷得像要断了的弦,似乎不需要人撩拨,只需吹口气,就会一触即溃、瓦解冰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又跑到了那个熟悉的酒吧,鬼使神差吧。酒上来了,张雨齐虽然极力想把自己灌醉,却端起杯子,不敢喝。他怕酒后吐真言,他怕暴露自己的秘密。

无所畏惧地把自己灌醉,也是一种幸福。可惜,他现在没有权力享受这种幸福了。

张雨齐的内心里充满了悲哀。

但张雨齐还是把自己灌醉了。

他没有想到,悲痛埋在心底,也会发酵成酒,而且比口里的酒更能醉人。当一瓶酒只喝到一半时,他就已经难以自持,眼睛迷离,精神恍惚了。

与张雨齐一样神情恍惚的,还有倪可欣。

倪可欣一整天都处于失魂落魄颠三倒四之中,她始终认为自己只是在做噩梦。所以,她就一直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不吃也不喝,即使嗓子已经干得冒烟,即使已经是深夜,她连灯都没有开,就一直大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她没有说话,虽然,她还没有觉得天就塌了,但她不愿相信这冷酷的现实,张雨齐在用酒麻痹自己的时候,她正在无法诉说的惆怅里暗自悲戚。

有人用钥匙轻轻开了门。她知道是谁,就说了句“不要开灯。”

她不想面对他,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她神情委顿、蓬头垢面。

黑暗里,她知道来人摸着黑,走到她躺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说:“没生病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倪可欣摇了摇头,她忘记了在黑暗里,他是看不到她摇头的。但她知道,他来,不是仅仅因为她生没生病,吃没吃饭。

所以,摇头,对于他看得到看不到,并不是很重要。问候,或许只是一道程序。

她猜对了。

“这么说,这是真的咯?”他坐下来,坐在她躺着的沙发边上。

她没说话,她一时不想说话,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去,她总是期盼着他的到来,盼得望眼欲穿,可今天,她却恼恨起他打搅了她的孤独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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