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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富丽堂皇,困住了里面的人也困住了外面的人,任由双方互相艳羡,谁都去不了对方的阵营哭一哭。这才是最可怜的地方。赵若娴摸了摸鼻子,超起双臂的时候看到身边放置的一幅画,唯一一幅多人图像,小姑娘躲在大树后面,郁郁葱葱的树影遮挡掉她半边身子,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遥遥相对,风拂过都是花盏馥郁的芳香。“我不喜欢这个时代,因为它让他做了太子。”齐舒画察觉到她的视线,轻轻开口,好像身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保护,她只是一个人,说什么都不会被如何,不用担心牵连,不用担心负担,她本就是形影相吊。“你喜欢的少年,不就是太子吗”赵若娴手指摸过斑驳的痕迹,那里有一片干枯的落叶,她动动手指,它就分崩离析成为齑粉,“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如果他不是太子,难不成你还能喜欢”这其实是个悖论,赵若娴扔给她绝对是故意的,来来回回解不开,多少哲学家都在悖论上无限纠结,更何况是齐舒画这么个深闺千金。可是她说,“我初见他的时候,还真的不知道他是太子殿下。”年少不知愁,与君相逢于弹指一挥间,拨乱的是姑娘心里的那片云朵,而于少年确实波澜不惊,轻轻的,都没有一丝浮动,转瞬飘到未来即将见到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浅淡和煦,如半月夜,如清浅风。她叫许清月,相遇在他们相遇之后,却相识在他们相识之前。你说天命弄人,可捉弄的到底是两个人还是她自己就另当别论了。赵若娴是不想听她口中说的所谓初见的,原因很简单,就好比之前的男女主初遇,在这个世界被毁了一塌糊涂,但在原著的世界里却是惊心动魄,一见误终生。人的记忆是很神奇的,它会美化你想美化的地方,淡化你想淡化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所记得的初遇都美不胜收,它们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接近之后才知道不过浮光掠影,所以还不如记得最初的样子,若只如初见,花还是花,月还是月。可齐舒画也没多言,就说年少惊鸿一瞥,从此再也出不来忘不掉,“你本来又不是浅淡性子,想表达怎么早点不去”就凭她那横着走的霸气,敢在这个时候放言咱们换个朝代吧,就知道她和许清月绝不是一路人。“时辰不早了你走吧。”齐舒画倒是干脆利落,直接下逐客令,也不管外面明晃晃的日头,转过脸去只留下比例切割的背影。赵若娴叹息一句,外面阳光大盛,你有这勇气还不表白我信你我跟你姓哦。她出来寻了陶榭安一起走出靛华宫,赵孟涵亲自送出来,赵若娴摆摆手示意他留步吧,却见赵孟涵眼神中透露的担忧神色,缓缓叹息,“哥哥,我真的劝你一句,齐舒画内心挺孤单的,你若是真的可怜她,倒不如给个痛快,我觉得你这样来来回回,反而让她更难受。”赵若娴敏锐地感觉到,齐舒画缺少的从来都不是爱,而是赵孟涵眼中的自己,他眼中的自己刻薄、自私、霸道、蛮横,但有可能都只是她披的一层皮,她现在选择褪去,赵孟涵,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看看我他们彻底告别。陶榭安伸手揽了一把她的肩膀,就像一枚落叶似的,翩翩然落在他的怀里,“累了”他的语气也是温和的,柔软的,全然不似秋季寒风瑟瑟。“没,说说话而已,能有什么累的”她伸手推了一把陶榭安的胸口,“我只是觉得齐舒画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在这皇宫里,好多人都好可怜,我不想在皇宫里,人心浮动,太过急切。”可她知道,嘉宁公主的命运一直和这一块土地息息相关,从前朝公主到开国皇后,一步一步,从来都没有逃离过这个囚笼,她以为她逃不脱的是情愫,归根结底,还是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禁锢了她,他们,所有人的本心。“会好起来的。”陶榭安轻言安慰,低下头啄了啄她的额头,发丝飘动的时候硌到了他的唇瓣,他伸手替她抚去。有小宫女远远跑来,在他们二人面前仓皇跪下,方向正是靛华宫的来路,她第一个反应是齐舒画怎么样了,陶榭安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让那个小宫女慢慢说。“皇上刚刚下旨,念嘉宁公主大婚之喜,举国同庆,放十恶死囚除外之人出牢狱,解封禁,灭刑罚,公主殿下请前往乾安殿谢恩。”原来她是皇帝的贴身侍女,大概是消息急促,才让他身边的人也慌了阵脚。凡事必有前因后果,赵煦阳轻巧大赦天下绝有因果,赵若娴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东方,那里宫阙楼阁,房檐卷翘,石兽巍峨,层层叠叠间唯存那么一殿是特别的。下一刻就听见钟声朗朗,震慑三宫六院,一下、两下、三下如同雷鸣电闪,整个皇宫所有人大概都在屏气凝神,数着钟声敲响的数目,到了一个数字的时候,赵若娴心里跳动,却迟迟不听下一声。这个数字,代表的是,系统那边传话过来,“有位了不得的人终于要放出来了。”“皇后娘娘出殿”原来所有的铺设都是为了这一刻,陶榭安紧紧攥住赵若娴的手,就看到远处靛华宫的门口缓缓走出来一人,看似步履翩然,颇有分寸,实则心慌意乱,恨不得再听一句。他刚刚说什么皇后被放出来了赵孟涵脸色时好时坏,回头望去,陶榭安一双夫妻双手紧握,表情严肃。山雨欲来,风满楼。“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么”赵孟涵没问出口,脸上的急切已经不能再明显,从来都四平八稳的皇太子殿下在知道自己母亲消息的时候还是慌了神,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怕什么。“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出来了”齐舒画披散着头发踉跄而出,双手扣住棕红色的大门,几乎想留下几串指印,不管不顾的把身边的侍女一推,指着赵孟涵就毫无形象的笑出声来,“太子殿下,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赵若娴微微一动,拦身于他二人之间,目光严肃,“齐舒画,你话说清楚。”“皇帝什么都不在意,他最不在意的偏偏是他最在意的,昏君庸君你们都被骗了,你们才是最傻的人最聪明的那个人就在九五至尊上看着你们,你们把人家当傻子,人家心里可分明着,等着你们一步步走下去”“你最好适可而止。”陶榭安骤然出声,眸色狠戾,他鲜少流露出一些冷峻的气质来,骤然一看像冰山飘过,带来压迫的寒凉之意,“很多话很多事,不是你该说的你就闭嘴。”齐舒画转动着眼珠,忽然扑向赵孟涵,揪着他的领子,“孟涵,孟涵,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求求皇帝让他再查查我爹的事情,我就求一个明白,不求什么将凶手绳之以法,我就想知道个真相,知道真相后我死都可以,孟涵我求求你”“你不必求他。”有个人不知站在远处多久,冷眼看了多久,“是本宫做的。”皇后褪去了一身素衣,换上了金丝银线勾勒的华美长袍,雍容无双,在长廊处盈盈一站,面色居然慈悲。和赵若娴记忆中的那个请她吃糕点米粥的女子一点儿都不一样,通身的气派气度,还有嘴角浅淡的笑容,都预示着这个人身份的不简单,深水无波,她心思何止水之深。齐舒画忽然就不动了。第58章 母仪天下是情深二长街的风吹过几人的空隙,扬起袖角裙摆,皇后双手拢在袖中,流苏微微晃动,面色比那日在长宁殿私下相见还要更红润一些,她伸出手拨了拨,耳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娘”赵孟涵嗓子都是哑的,眼神闪动之间,盈盈的水光勾勒起一丝一毫,鼻头都发酸,他已经十年有余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最后的印象残留只是那空旷的院落,大门紧锁。那个小时候教自己唱儿歌的母亲,那个拿着拨浪鼓逗自己发笑的娘亲,将一把大锁放在了自己与众人之间,他在那日疯狂地去拍门,小手如同雨点一样砸在木门上,指骨都疼。“娘、娘你不要孟涵了吗孟涵乖乖的听话,娘您别不要我娘”孩童被风撕碎的声音散落在长宁殿的角落,有人扯他有人抱他,一向乖乖的太子殿下却发了狠。那个雍容华贵的人,褪去了金钗银袍,在和他父皇对坐一夜之后,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寥落的背影,缓缓走入深宫内处,再不出来一步,万里冰封,何止是长宁殿的春夏秋冬。皇帝那时候告诉他,“孟涵,朕要封你为太子,你不许吵闹,否则你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娘亲。”孩童的眼睛里尽是绝望,末了,皇帝只好软下语气,“乖,想你娘了就去和她说说话。”他那时候小,觉得是丽妃妖媚惑主,淑妃静妃太过吵闹,对所有人都是刺猬一样的态度,将自己包裹在自认为的安全范围,不去理任何人,就连父皇都疏远了好几分。他只有母后,他只有娘亲,学累了、吃苦了、吃亏了,就跑到长宁殿,记得有一次大雪降落,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寂静如许,太子殿下被师傅打了手板呵斥不好好用功,趁着下人没注意,赤着小脚就跑了出去。小脚印在白茫茫之中很快被新雪覆盖,大雪天气,连最低等的小宫女都回了屋中躲避,宫中一片银装素裹,从来都没有的干净和宁寂,也从来没有过的孤凄悲凉。长宁殿门口的小宫女都不见了,整座院落仿若无人居住,里面笼着的零星火盆发出一点点脆弱的光芒,极微弱极渺茫,似乎用手一掐就会断掉,然后又恢复无边寂寞冷。赵孟涵扑通一下就跪在雪地里,多日来的委屈、不甘、有心无力、无能为力的情绪翻涌上眼眶,变成一阵嚎啕大哭,小小的孩童蜷缩在雪地里,手脚都冻得冰凉紫红。风声如同那日一般狠厉,将孩童弱小的身躯裹挟在鹅毛大雪之中,赵孟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开始小声抽噎起来,里面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孟涵,别哭了,起来回宫吧。”“娘、娘,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块,禁闭一起关,苦日子一起过,我才不要当什么太子殿下,这宫里没人能依靠。”冷风冻干了他的泪水,只留下白色的痕迹,惨淡地挂在通红的脸蛋上。皇后顿了顿,“那就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吧。”之后的人生仿若走马灯一样转眼而过,带着多年来的辛酸与苦涩,在仁义无双这条路上,赵孟涵背负着自己母亲的信念一路走远,生怕哪步走不稳,就会让自己的母亲也一起万劫不复。皇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定定的,半晌,终于在慈悲的面目上划出一道口子,流露出内疚又心疼的表情,“孟涵,长这么高了啊”母子俩隔窗相谈不相见,也已经这么久了。赵孟涵走到她面前,嘴唇都在哆嗦,眼睛眨了眨,硬是让泪水倒流回去,化作一声双膝下落的闷响,“儿子赵孟涵,今年二十有四,十六年未见母亲,跪请母亲安好。”说罢重重叩首下去,皇后看着他,就好像看到十六年前那个小男孩,哭着拽着自己的袖角不让自己离开,而自己呢,含泪甩开了他的手,他也是如此,跪在自己身后,重重叩首。可她当时没有回头,亦或是不敢,看一眼就走不了了,她那只有八岁的孩子,身形单薄,从此再没人依靠得了,而为的什么呢她当上这个皇后,又是为的什么呢她赶紧扶他起来,“好孩子,快起来。”她当年说的那番话,是无情是绝情,但也是为了让他更好的活下去,现在他顶天立地,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太子,而她并不是个好母亲。她目光缓缓扫过一旁几人,赵若娴从系统唠唠叨叨的介绍中回过神,拽着陶榭安行礼,“儿臣赵若娴见过皇后娘娘。”“臣陶榭安见过皇后娘娘。”齐舒画依旧是没有动,仿若被钉在了原地。皇后也没有在意一旁无动于衷的那个所谓儿媳妇,虚扶了一把示意他们起来,“我见过你,若娴,你母妃可还好”“谢皇后娘娘挂怀,一切都好。”赵若娴眨眨眼,避开之前那四个字的引子,之前见过的原因种种不必赘述,总而言之现在不要紧,她一向是一个很会避重就轻的人。齐舒画身形晃了晃,“儿臣齐氏舒画,敢问皇后娘娘,所言何意”她站的笔直,一丝想要行礼的势头都没有,目光呆呆的看着雍容华贵的一国之母,似是不解,又似是讽刺。一个被关在长宁殿的女人,一个已经失去了势力宠爱的女人,为什么还会杀了一国权臣齐舒画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愚蠢,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自己根本不了解。就比如面前的女人,带着妥帖的笑容和完美的装扮,可以轻轻巧巧的说出一句“事情是我做的”,如此的坦然,如此的毫无畏惧,所以到底为什么“一国蠹虫,用之害人,留之隐患,”皇后手依旧搭在赵孟涵手腕上,细细摩擦他那凸起的腕骨,好像要将这几年的亏欠通过抚摸的方式补偿回来,“齐舒画,你该庆幸,你爹是被一招毙命,没有多受折磨。”“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故人已逝,按理说来是是非非皆一把黄土掩藏,盖棺定论也不该是如此草率轻浮,齐舒画难免气结,皇帝都没说什么,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懂得什么皇后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恶毒你是说本宫本宫生而为人这么多年,恶毒的人见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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