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1 / 1)

江城在他爸厂里帮了几天忙，厂里的人来了又走。倒是江城小时候那个几个叔叔阿姨还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无非都是一些小事，去仓库清点货物或者填制出货单。春天的进货量并不大江城也守得空闲，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天。他知道他爸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把他困在自己眼皮下好好看管着，让他没办法再去外面惹是生非。江城觉得人就是这样，只要一过了某个年纪就自然而然的懈怠下来了，一身的热血豪情被残酷的生活磨的一点棱角都不剩了。“江城。”从头顶传来声音把江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爸就站在他边上看着他，江城和他爸的关系一直都很僵。从少年时的争吵叛逆再到现在，他和他爸的关系少了那一份强硬和不妥协。要是有一天江城真向家里人出柜了，他爸一定是先把他打一顿，然后就像于泱说的那样把他流放到新疆去了。想到这个江城就乐了，他低着头笑了一声。“笑什么？”他爸问。“没事。”江城抬头看着他爸笑。“走吧，下班了。”他爸习惯了江城莫名其妙的笑，他夹着个公文包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江城收拾了下东西，窗外的太阳还没有下山。有束光斜斜地投到他爸爸的脸上，原来他爸的睫毛也像他一样长，在阳光下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自从他成年以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爸，眼角愈多的皱纹和失去弹性的皮肤。他记忆里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现在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了。没开出去多远江城的车被堵在了半路，他爸坐在副驾驶颇有深度地说了一句话：“路就这么宽还开这么多车，等过不了多久我们这里也要按车牌号开，单号一三五，双号二四六，礼拜天一块儿。”“不至于吧。”江城笑了笑，车窗外有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姑娘握着手机笑盈盈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喂，侬勒该啊里的啊？（你在哪里啊？）”那姑娘笑着问道。熄火停了快有七八分钟，前面的车流才开始缓慢地流动。自从江城从春城回来，家里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在春城的事，也不知道是他爸下了命令还是根本就没有人想问。也许他爸觉得他在春城的日子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江城倒也挺感谢他爸的。要是他爸没有把他送去春城，或许在家里被关上半个月一个星期，等风头过了又出去惹事了。浑浑噩噩地过上一年半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姑娘结婚。在他生命的前二十二年里，一直都觉得一辈子的事很悬。直到他遇见了于泱，他也曾幻想着他和于泱七老八十的时候会不会也如现在。平淡但却美好。“你手上的戒指？”江城爸爸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江城无名指上的素银环问道。“朋友送的。”江城回答道。“女朋友？”江城爸爸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是人还在那边……就把人接过来给爸妈看看，我和你妈不像你那些叔叔阿姨，本地人外地人都可以只要人家小姑娘不嫌远就行。”“不是女的，男的送的。”江城强装镇静笑了笑，带回来怕吓着你们。江城爸爸皱了下眉头：“男的送你戒指干嘛？”“就必须是要小姑娘送的吗。”江城喊了一声。见他爸这副态度，他的健身计划得马上开始施行了，等真到那天身体素质强一些也好抗揍。于泱没事的时候就会给江城拍一些他自己的照片，虽然照片像素不敢恭维，但两人还是风雨无阻的每天传两张照片给对方。于泱的拍照姿势很直男，镜头直接往脸上怼露出前排的牙齿笑。—真帅啊，亲亲～不管于泱发什么照片江城都是这一句话，弄得于泱还以为是江城设定的自动回复。—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咋了老哥。于泱看见这行字就乐了，脑子自动代入了江城的语气和他说话时的表情。—你套餐改了吗？于泱正乐着下一秒江城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改了，20块800条信息呢。—可以哇，还挺便宜的。—不便宜了，我一个月最起码要给你发1800条短信。—哈哈哈，那我帮你去营业厅问问有没有1800条的套餐。—你照片呢？于泱聊了半天终于想到江城今日份的照片没有发过来。—要色情的还是色情的。江城勾起嘴角笑学于泱讲话。—你就尽管发！你看我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江城打开摄像头，45度角的忧伤，嘴巴一嘟又特傻气的比了一个耶给自己当背景板。—真帅啊，亲亲～于泱回复道。—老哥你可得了吧。于泱躺在床上乐的厉害，他侧过身子在手机上打字。—我寻思着什么时候来看看你。—看什么啊，干脆就住我这吧。—你养我啊？—我养你啊。不想吗？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于泱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和江城一块儿生活，但他心中还是有太多的顾虑也不够勇敢。一如前几日江城坐在最边上的办公室里发呆，抱着个热水袋暖手，边上放着一个搪瓷杯里面还投了几颗枸杞。江城盯着前面墙上挂着的中国地图发呆，这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手机铃响了一下，是许斌发来的短信。—出来一起吃个饭，南京西路这边。—好。江城抬手看了眼表，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他拉开抽屉拿过门钥匙，三两下理好了东西。关窗关门，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他今天没开车出来，就向门卫大爷借了辆摩托车。头盔一戴，脚一蹬便往南京西路赶。江城到的时候许斌也正好在边上的停车场上停车。江城把摩托车推到许斌车边上，许斌上下打量着江城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什么打扮？”“文化人的打扮。”江城今天图省事随便从衣柜里拉了几件衣服出来，这样一搭就跟街上跑销售的销售员没什么两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秘书。”许斌笑道。“去你的吧，脸都快赶上这么厚了。”江城笑笑用手比了个宽度。江城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许老板的做派了，一进门就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笑盈盈地把他们俩领进门。“许总您好，您预订的包厢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小姑娘说，“请跟我往这边来。”看得江城是一愣一愣的，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得，给许总当一次秘书呗。小姑娘把人带到包厢里然后转身把门带了回去，江城把身上的外套脱掉放到一旁。“你那个超市上市了？”江城问。“在哪儿上市？静安区吗？”许斌回答道。江城一听就乐了：“何止静安区啊，浦东，黄浦，闵行，徐汇哪都有您的超市。”“呵，你这理想够远大的。”刚刚领他们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又进来了一次，给他们俩泡了杯茶。“就我们两个人吗？”江城端起茶杯视线在屋里环顾了一圈。“本来还叫了毛子，那小子说没空指不定在泡妞呢。”许斌抿了一口茶，“毛子好像新交了一个女朋友，被我撞见了说是妹妹还叫我别告诉你。”“这小孩学精了。”江城笑道。江城只要跟许斌撞上了，什么都聊。小到阿猫阿狗，大到国家政治。江城喝酒容易上脸，几瓶下肚就有些受不了。许斌笑他光长了一张浪子的脸却没有浪子的酒量。“说真的你就跟我一起开超市，我们俩一起努力努力争取今年把分店开出来。”许斌又继续说道，“别人我信不过。”“许斌你真是我哥们啊！”江城喝着酒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不过这事不行，我不能白吃白喝。”“谁说让你白吃白喝了。”许斌说。“你有钱吗？借我点。”江城抬眼看着许斌。“借多少啊？”许斌问。江城伸出手比了个五。“五万啊？我等下就打到你卡里去。”“五十万。”江城摇了摇头。“你要这么多钱干嘛？”“我想盘家餐厅给于泱，早点把人带到我们这儿。”江城笑了笑。“江城你认真的吗？”许斌的表情开始变的严肃。“认真的，下半辈子的事我都想和这个人一起过。”“不是我泼你冷水，我现在觉得你看起来特别幼稚。”于泱笑了笑，“我卡里总共就三十万，你要的话我打给你。”“谁这辈子没为爱情疯狂过一次。”江城说，“谢了。”江城向许斌借了二十万再加上自己之前存得十二万，总共三十二万。但这点钱还不够在好一点的地方盘间店面，再加上装修请人杂七杂八的一些钱，这点钱估计够呛。江城这边又找不到熟人借钱，毛子不行这小子花钱本来就大手大脚，现在又谈了女朋友，女孩要是再买个包什么的估计他也够呛。他爸也不行，他不想让他爸知道这事。之前的那些朋友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躲江城都躲不及，更别提借钱了。高利贷？违法的事江城干不得。走一步算一步吧，江城现在连店开在哪里都还没有想好。这事他一个字也没跟于泱提，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毛子大概是从许斌那儿听到了什么，气冲冲地给江城打了个电话。“哥，你有困难怎么不跟我说！”毛子说。听得江城是一头雾水，电话另一头的毛子还在絮絮叨叨着。“我？有困难？”江城问。“我都知道！许斌哥都跟我说了！哥你还差多少我给你补上。”江城明白了估计毛子是从许斌那儿知道这事了。“钱你自己留着吧，有困难我再找你。”江城笑道，“你现在的那个小姑娘得哄知道吧。”毛子愣了愣，音量提高了八个度：“是妹妹！”江城笑个不停：“行，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吧。”最后毛子还是往江城卡里打了六万，弄得江城感动的鼻涕泡都要快冒出来了。找中介联系看房，每天都早早的就出门了，江城没和他爸妈解释太多只说自己是帮朋友做事。“江城？！”江城正看着刚刚中介递给他的广告单，身后就传了一声唤他名字的声音。江城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姑娘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我刚刚看背影就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真是你。”那姑娘走近笑道。江城盯着那姑娘的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一点印象都没有。“忘了？范小语！高中坐你前面的那个，亏我以前还天天催你交作业。”范小语笑起来脸颊两侧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凹进去。这下江城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因为高中的时候范小语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丟到人群中找都找不到的那种。长大了会打扮自己了，现在看起来也是个落落大方的美人。“也难怪你会记不得我，我高中就跟吹皮球一样。”范小语笑了笑给江城泡了杯茶，“疯狂长胖，还不好看。”“谢谢。”江城不太会应付老同学相见的场景，半天就憋了几个字出来，“高中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可爱。”“是吗。”范小语笑了，“去年高中的同学聚会就你和许斌没来，严晴晴还问我你怎么没来。”这个严晴晴他还记得，高中追了他快追了三年。“许斌呢？你现在还跟他联系吗？”范小语笑道，“就是因为你们俩一毕业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去年才没联系上你和许斌，留个电话老同学要多联系。”范小语边说边从包里递了一张名片递给江城，江城接过名片。范小语的目光在江城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停留了几秒。“你结婚了！”范小语惊呼然后又笑了，“多少女孩要流泪啊。”“嗯。”江城干脆就承认了。负责江城的业务员正好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了过来，见到范小语恭恭敬敬喊了声：“语姐。”江城才注意到刚刚范小语递他名片上的头衔，“爱居租房中介总经理范小语。”“小吴，一定要好好给你江哥找房子。”范小语拍了拍业务员的肩膀，然后对江城笑了笑，“那先失陪了。”“好。”江城说。江城皱了皱眉，幸好他去年的同学聚会没去。不然以前的老同学现在一个个都是大老板小老板或者是干出了一番事业的，就他一个无业游民说出去多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