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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就对上了。然而,按照小语的叙述,这条信息是郑念停车不方便,挂掉电话之后约半小时才发给她的,现在却比张伟查到的车辆进场时间还早了3分钟。

也就是说,按郑念和小语打电话时的说法,停车的时间应该是晚9点28往前推半小时,9点整不到。停车场收费系统记录的车辆入场时间却是9点31分。两者差了半个小时以上。

杜然绕到车前看了看,确认装了etc,又走回来叫小胖联系机场高速交警那边,请他们帮忙查一下这辆车当天的扣费记录,看看他具体是什么时间到机场这边来的。

小胖报了车牌过去,对方很快就返回了结果。

“etc的记录是晚7点56分。”

张伟捏着睛明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间差越来越大。

郑念的这辆银色本田思铂睿,晚8点不到就已经开下了机场高速、到达机场附近;9点左右他和小语打电话说在停车;但9点31分,才进入现在这处停车场。

“他不会是被人给害了吧?”小语看得出他们的困惑,也越来越焦虑。

“说了让你别乱猜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胡猜乱想有什么意义?”

杜然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问张伟要不要先送她回去。

“那你和小胖呢?”张伟问。

杜然拍了拍小胖的肚子说,他们一起坐痕检的车回去。

“那好。”

张伟带着小语走后,杜然在银色本田的右后轮边蹲了下来。

他从痕检同事手上借了一把镊子,用手机照着轮胎的前面,刮了刮挡泥板上的泥沙,夹起一片小小的、半透明的不规则圆片。

“刚刚张伟的灯照到这边的时候我瞟到这里有亮晶晶的反光,”他喊来痕检的同事,“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你们看着像什么?”

“干了的鱼鳞吧。”痕检的同事看了挺久,才做出判断。

“这么细的鱼鳞?”小胖捏着小拇指比照,还不到指甲盖十分之一的大小。

痕检的同事说,那得看品种,有的鱼鳞片大,有的鱼鳞片小,有的鱼没有鳞。

“这边还有。”杜然又从挡泥板上刮下来一两片,问他能不能判断是什么鱼的鱼鳞。

“反正不可能是草鱼、鲫鱼和鲤鱼。”痕检的同事说,细鱼鳞的淡水鱼比较少,常见的有鳜鱼和鲈鱼,海水鱼那就多了,一般都是细鱼鳞。

“今天的蒸腊鱼好吃,好久没这道菜了。”

打完午饭,张伟碰见杜然,夸赞食堂的饭菜可口,顺便问他上午干吗去了。

“黎万钟那个公司,本来都关门大吉了,今天去了一帮人闹事,拉横幅、讨说法。我就过去瞧了瞧,还真是些可怜人。”杜然夹了他一块腊鱼走,说自己刚才打菜的时候都没看见。

“可怜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伟如此评价。

“你这么说也没错,”杜然点评他的评价,“但是我最近感觉到,人有时候真的是感性动物。你是没有去现场,有个女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发狠地捶自己的头,说她把给老公治慢性病的医药费都投在里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只想去死。我看到那个画面,只能想到可怜,恨不起来。”

张伟叹了一口气,说这让他想到那个女孩小语。那天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会儿应该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鳜鱼哥那辆本田车我们还接着跟吗?”张伟问杜然。

“暂时不跟了。”杜然告诉他,线索实在太少,只能先放一放。不是所有藤上都能摸到瓜,没必要在一根藤上吊死。

“你那天不是在他车上的一块挡泥板上发现了鱼鳞,拿去做检测了吗?”张伟问。

“对,去做了dna,想检测一下到底是什么鱼的鱼鳞,但是很可惜,没检测出来。”

“什么鱼?”张伟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测这个。

“嗯,结合机场附近的环境,我设想了三种可能性。”杜然告诉他,“第一种是这辆车去过水边。机场那边有两个大一点的水库,谷塘水库和蛟龙水库,好像都有渔场,还有好多大大小小的无名湖。你再想想那个消失的行李箱,鳜鱼哥被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装进行李箱,抛尸沉水?”张伟在脑海中推演了一番,“这样一来凶手可就厉害了,懂得把车停到停车场制造登机假象,还把车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反侦查能力很强啊。可是这和是什么鱼的鱼鳞有什么关系?”

“机场附近还有哪里最可能出现鱼鳞呢?”杜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我想的第二种情况是车去过机场的生鲜货运区。这个就有点难理解了,我去问了机场那边的同事,他们感觉人不见了最大的可能性是偷渡。”

“偷渡?”

“对,他们说这种事情在别的机场有侦破过的案例。这种事一般很复杂,要买通机场内部人员,还要找外国人当赌托,通过伪装成工作人员混进关卡,再通过摆渡车之类的移花接木登机飞走。黄花机场这边还没发现过这种情况,但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没有。”

“可是为什么要偷渡呢?他好像经常出国演出和游玩,去哪里签证应该都很好办吧?”

杜然说他也搞不清楚,如果郑念要偷渡,唯一能想到的情况就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他不得不走,而签证一时半会儿又办不下来。

“一周之后……崔远的死?”张伟陷入沉思,旋即又回过神来,“不是,我还是没太明白,这和你去检测是什么鱼有什么关系?”

“去水边常见的是什么鱼?”杜然反问。

“死鱼啊。”

“不是活鱼死鱼的问题,”杜然白了他一眼,“换个问法吧,走生鲜空运的一般是什么鱼?”

“那当然是贵的鱼啊,海鲜啊……”张伟忽然懂了他的意思,“是哦!如果能通过dna测出来鱼的品种,知道是淡水鱼还是海鱼,那就能确定车去过水池水库边或者生鲜货运区的两种可能性,哪种更高一些了。”

杜然耸肩说,可惜没测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有三种可能吗?还有一种是什么?”问了半天,张伟的饭菜都快凉了,他仍然在期待一些曙光般的突破。

“第三种可能,那点鱼鳞根本就是偶然挂在挡泥板上的,和这些事情完全无关。这才是可能性最高的一种啊,你不觉得?”

“也是。”张伟当然也懂。

“偷渡、被害,或者其他什么,不管是哪一种,都处理得太干净了,”杜然扒了几口饭进嘴,边嚼边说,“林队不是让我们找直觉吗?我的直觉告诉我,鳜鱼哥这事,不出意外会成为一个悬案。”

“你怎么又调侃林队,就不怕我打小报告?”张伟无奈地笑了笑。

杜然没有笑:“不是在调侃,我讲真的。”

田刚泡了一壶茶,用头泡的茶水洗了两个杯子。

“老林,我们多少年没有一起喝茶了?”

“得有七八年了吧。”林立莲将杯中的茶水慢慢饮尽,说还是老田泡的茶最好喝。

林立莲告诉老田,去长沙以后,自己也曾买了茶具和好茶叶,但不管怎样弄,就是泡不出这种感觉。

“那是自然。”田刚饮着茶告诉林立莲,“自古禅茶一味,你的观念里有没有那些东西,会反映到你的行为上来,行为又影响结果。这世间很多事不都是这样吗?”

“所以,你这茶里是禅味?”

“茶自然就是茶味啊,”田刚笑了笑,“但是你说你自己泡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它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林立莲答不上来,说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越来越深奥了。

“我只是想说,你问我的茶为什么好喝,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啊。”田刚告诉他,一个人的行为是由他的观念驱动的,而观念怎么潜移默化影响人,很多时候自己是无法感知到的。如果被别人感知到,问他那是什么,很可能他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林立莲问他这些年是不是还在看佛经。

“在看。”

老田说最近在重新看《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看到“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经九百生灭,诸有为法悉皆空故”。

林立莲问那是什么意思,老田便告诉他,经书这种东西,向来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各时有各时的理解。

老田说自己之前的理解是,时间的度量是相对的——有时候在你看来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很多事也许已经发生了无数次的变化。同理,有时候你觉得这世界上发生了很多事,但站远一点看,又会感觉那只是一刹那,从因到果,再简单不过了。

林立莲问他现在又是如何理解的。

“现在我觉得我不理解了,也不想去理解了,就只是看看。”老田说,“做我们这种工作,接触到的净是些人间的悲剧。之前我难免会把这些东西,往那些人的命运上面靠,越去思虑就越困惑,罢了,罢了。”

在林立莲眼中,田刚一直是个很有趣的老朋友。当年的他能力突出,比自己还强,但有一点古怪。他自称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佛也不信其他宗教,却又特别喜欢看佛经。林立莲清楚,他的无神论立场不是那种出于工作便利的遮掩,是真真实实地贯彻到他所说的“观念”之中,而他对佛经的喜爱,仿佛又是一种沉迷逻辑思维解密的趣味。

这么多年,老田一直在常德市公安局当基层刑警,没有提过升职,也没有提过调岗。

“好了,不聊这些有的没的了。”

老田递给林立莲两张a4打印纸,第一张是一个女孩的身份证信息。激光打印的黑白图像,可能是硒鼓缺墨的缘故,面部模糊,字也几乎都看不清。

“你讲的那个崔远,真的是一点信息都没留下。我琢磨着,他如果真的到常德生活过几年,很可能是用了个假身份。”

老田说,于是他换了一种思路,从案件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黎万钟入手,查了查他那几年在常德的活动轨迹。

“也很少,不过有。”

“真有?”林立莲眼睛一亮。

根据老田查到的信息,2007年4月份,一辆登记在黎万钟名下的小汽车,在柳叶大道出过交通事故。司机叫姚罗巧,长沙人,今年38岁。转弯进长庚路的时候,碰到了一位骑电动三轮车的78岁老农,老农找姚罗巧索要医药费,姚罗巧怀疑他是碰瓷的,两人僵持不下,就报了警,所以有了痕迹记录。

“不就正好是我离开的那一年?”林立莲问能不能联系上这个姚罗巧。

“已经联系过了,他给黎万钟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不过几年前就没在做了,后来自己买了台的士,在长沙当的哥。”老田做事总是快人一步。

他问过姚罗巧,还记不记得当年那起交通事故,姚罗巧表示记得。他后来又问姚罗巧那一年开黎万钟的车来常德做什么,姚罗巧的说法是,送黎万钟的女儿来常德看病。

“黎万钟的女儿?”

林立莲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a4纸,仔细分辨女孩身份证上的名字。

“黎冰心?”

“对,准确点说,黎冰心应该是黎万钟和前妻的女儿。2006年,黎万钟再婚之后又得了个男孩。”老田说。

“黎万钟应该挺有钱的,什么病在湘雅都看不好,还非得来常德看?”

林立莲不理解,老田也不理解,所以他问了姚罗巧同样的问题。

“姚罗巧说,他记得黎冰心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才需要住院的。她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和恐惧症,容易突然惊恐,怕鸡和所有长翅膀的东西。至于当年为什么选择来常德住院,姚罗巧自己觉得,黎万钟就是嫌弃她是个女孩,不想在她身上花太多钱。在常德康复中心住院,比在长沙住院便宜很多,省钱。还有一点是父女俩关系不融洽,隔得远就见得少,眼不见心不烦。”

回想起黎万钟上千万的涉案金额,林立莲听到荒唐的“省钱”二字后,露出极度厌弃的表情。他仔细分辨黎冰心身份证号码上的生日编码部分,1992年出生,2007年不过才15岁。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父亲。

“本来这个事,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老田重新泡了一泡茶,用公道杯分给自己和老林,喝了两口。

“昨天我去常德康复中心查了查档案记录,2007年底,黎冰心就结束治疗出院,回了长沙。”

老田说,查完档案已经到了傍晚,他本来准备直接回家。

但是走到医院的导诊台前,将要出门的时候,心底一直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告诉他必须要再回单位一趟。

老田把林立莲手中的a4纸翻到第二张,又是一个女人,是她的死亡报告。

“我回来查了查那两年和常德康复中心相关的案子。”老田告诉林立莲,还真有。

“2008年8月9日清晨,奥运会开幕的第二天,康复中心一个名叫赵蓉的32岁女护士,从自家公寓的楼顶坠亡了。当时区分局的同事做了些简单调查,写的死因是意外坠亡。”

老田用两根手指,从一张白纸滑到另一张白纸上,从一张面孔,滑到另一张面孔。

“这个2008年意外去世的护士赵蓉,”他说,“正好是黎冰心2007年出院之前负责她的护士。”

常德市康复中心的唐主任听明白了林立莲和田刚的来意。

“黎冰心我知道的,在我这里住院治疗了半年多吧。”

他说,那孩子的父亲黎万钟黎总,之所以送她来这里治疗,价格便宜可能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和自己是熟人,知根知底,希望这边能尽快把女儿治好。

“我和黎万钟算得上半个朋友,他以前也找我看过病的。”

唐主任说黎万钟和自己一样,都是澧县一中毕业的,黎万钟的同班同学又是自己在中南大学的师兄,后来几经介绍也就认识了。

“黎万钟也是常德澧县人?”

这个信息,林立莲尚未掌握。崔远与黎万钟都有澧县生活的经历,如此一来,他们的距离在渐渐拉近,但仿佛又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纱。

“是啊,他很年轻的时候在澧县当老师的,教英语,80年代吧。九几年的时候去了长沙做生意,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唐主任说,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和黎万钟联系了。2007年黎冰心出院之后的几个月,他们还偶尔电话沟通一下康复情况,后来病情好转很少复发,也就没有往来了。

“这个黎冰心是什么病?”

“焦虑症和恐惧症。”

这两个词听起来意思接近,林立莲问区别在哪里。

“这两种都属于精神疾病,要讲清楚全部的区别不是很容易。简单来讲,恐惧通常有当下存在的、具体明确的激发对象,比如我突然面对密集的东西、巨大的东西、人际交往等等,会感到害怕;而焦虑是对未知的、模糊的未来感到不安,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我就是担心坏事会落到我头上。”

“听说黎冰心特别怕鸡?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对,她的恐惧症里面包含禽类恐惧症。不只鸡,通常所有的鸟类都害怕。这类恐惧症具体的原因尚不明确,但是医学上对心理类疾病有一个共识,心理问题的出现,通常不会是简单的个例,而是以一种亲密关系作为继承的。”

林立莲问,这是不是一种遗传病。

“生理上基因遗传的因素也有,不能否认吧,但我说的是一种共同生活中,认知行为上潜移默化的影响,反倒像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传染。父母同子女之间、爷孙之间。尤其是还没有走入社会的小孩子,通常情况下,孩子焦虑的,养育他的人肯定也焦虑,孩子恐惧的,养育他的人肯定也恐惧,区别只在于表现方式、发现与否和程度问题。”

唐主任再次聊到黎万钟的情况。

“黎总本身就有焦虑和恐惧,十多年前来我这里看过病。他这个人吧,焦虑和恐惧是相辅相成的。本来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在学校教英语的,那个年代的一些变故,给了他很大打击。

“怎么说呢,他当年总是拿收音机偷偷听一些国外的广播,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觉得国内非常不好,得出国定居才能安全。所以他就离开了学校,去做生意拼命挣钱,想着有朝一日钱赚够了,就去国外生活。

“他对赚钱的渴望,已经到了一种非常病态的地步。老实讲啊,他之前做的那些生意我后来也有耳闻,卖假酒假烟发家的,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没什么道德。我师兄他们一帮同学,也早已经不和他来往了。”

林立莲问他,黎万钟的这种心理疾病,后来治好了没有。

唐主任摆摆手,说这种问题要完全治好是很难的,但是通过药物和一些精神分析与认知行为疗法,能缓解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就已经算是很成功的治疗了。

唐主任告诉他们,现代人很少有绝对心理健康的,多多少少都面临着不小的压力,所以紧张、焦虑、恐惧、抑郁,也多多少少都会有。

老田问他那黎冰心后来怎么样。

“黎冰心后来的康复情况实际上要比她爸爸好。我们这里有音乐康复疗法,她发现了自己对音乐的天赋和兴趣,就像找到了一种支撑和隔离,让她从那种家庭氛围中,渐渐脱离出来了。”

“我查到你们当时有个护士叫赵蓉,2008年的时候去世了。她和黎冰心关系怎么样?”

田刚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白大褂,以及旁边的排班表,排班表上面贴着一张张照片,每个人都保持着礼貌而含蓄的微笑。

“又在看值班表啦?”

唐主任端着保温杯推开门,看见一头乌黑短发的黎冰心站在办公桌前,面朝墙望着,问她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黎冰心说还可以,马马虎虎,一切正常。

她忽然又开心起来:“今天谁教唱歌?是若娟阿姨还是赵蓉阿姨?”

唐主任说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苗若娟就是赵蓉,问她更喜欢哪一个。

“若娟阿姨唱得好,但是每次选的歌都太老了。说实话,我更喜欢赵蓉阿姨一点,虽然唱得不怎么样嘛,但是至少知道我们更喜欢听什么歌一点。”

说完,黎冰心又赶紧捂住嘴,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唐主任,你可不要告诉她们啊,不然我又得罪人了!”

唐主任呵呵笑,问她都快要出院了,怎么还怕得罪人。

“出院又不代表恩断义绝不联系了,我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或者你们有没有qq?我们加个qq,以后就可以在网上继续聊天了。”她对这半年来的住院生活表现出珍惜和不舍,说自己以前都不怎么会交朋友,在这里交到了好多朋友,大朋友小朋友都有,所以很庆幸自己来了这里。

唐主任让她放心,说今后出去了,可以交到更多朋友。

黎冰心叹了一口气,说希望大家都能尽快康复,尽快出院,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大家都对我太好了,知道我要出院,送了好多礼物给我哦!”

黎冰心说等会儿要把箱子拿给他和两位护士阿姨看,周沅送了她一只用手帕卷的小老鼠,马恬妍送了她一瓶彩色纸条折的小星星,杨菲画了一张她的画像送给她……

她说赵蓉阿姨总是鼓励她,夸她有音乐天分,让她出去以后,不要觉得随便唱唱歌就可以了,要长进,可以学一门乐器,往专业的路子上走。毕竟休了一年学,文化课成绩有影响,可以试试音乐特长生的路子。

“我觉得是个很好的建议。”黎冰心做了个鬼脸,“不过我没有告诉她,我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好。”

“去考音乐特长?是可以啊!”

唐主任也觉得赵蓉这个建议不错,看得出来是替黎冰心仔细考虑过的。

时间不早了,他放下茶杯,推着黎冰心出门去,最后一堂唱歌治疗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黎冰心告诉他,自己最近很喜欢走康复中心的楼梯,觉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特别有踏实感。

“也就是说,黎冰心和赵蓉的关系,还挺好的?”

唐主任点头,给了林立莲一个肯定的答复,林立莲同田刚交流了一下眼神。

“你对一个叫崔远的人,有印象吗?”

“崔远?”唐主任的表情有些复杂,仿佛在用力回想。

“只有一点点印象。”他捏着手指比出很少的手势,可见真的记不太清。

“我忘了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了,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大概的时间段,比如是哪一年听到的你还记得吗?和黎冰心有关吗?”

唐主任摇头,说自己这些年来接诊的病例太多了,实在是记不清了,确实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

林立莲干脆从手机里翻出崔远的照片,递给唐主任看。

他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屏幕上的这个人是谁了。

“这不是周老师吗?”

“周老师?”

“周……什么森。”

“周启森?”林立莲眼睛一亮,那是崔远小时候的名字。

“对对对!周启森!我们这里以前的护士苗若娟的男朋友。我想起来了,是2008年!他过来帮若娟一起教孩子们唱歌,还唱了奥运会的主题曲《北京欢迎你》,我记得很清楚。”

田刚问他,这个苗若娟后来去哪里了。

阳光洒进房间,角落里是几盒没来得及丢的康师傅泡面碗。

罗门在招待所里醒来,转头见到浩南正坐在隔壁床上看手机。

浩南告诉他自己几乎一晚没睡着,脑袋里全是郭跃可怜的老母亲哭诉的样子。

罗门拍拍他的胳膊,说现在还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需要集中精神,继续把案情往前推进。

“林队刚发来消息,在常德那边有进展,得到了不少新的线索。”

浩南告诉罗门,林队说黎万钟以前很可能是澧县人。

“澧县人?”罗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身份证号和户口不都是长沙的吗?”

“我找小胖确认过,确实是长沙户口和身份证。”

浩南继续告诉罗门,但是小胖也说了,国家对身份证和户口的管理,在90年代后期才逐渐完善和严格起来,包括应用现在习以为常的防伪技术和规范管理。如果黎万钟离开澧县的时间比较久远,在那个年代,要重新伪造长沙人的身份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那得多久远?”罗门打了个大哈欠。

“黎万钟1965年出生,林队说他在澧县当过一段时间的英语老师,那时他至少也得有20多岁了,1985年往后几年可能都还在?另外小胖说,他结过三次婚,第一次是和一个姓金的女人1992年在长沙领的证,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长沙的身份证和户口了。”

1992年,是27岁的黎万钟在长沙结婚的那一年,也是14岁的崔远父母双亡、离家出走的那一年。

罗门问浩南还记不记得搅拌站守门人的话与乔先贵笔录的矛盾。

出于某种原因,原本打算北上去往河南嵩山少林寺的崔远和养母崔静莲竟然在长沙相遇。尽管有翔实的物证表明两人在长沙是偶遇,但罗门和浩南都觉得,那很可能是精心制订好的计划,故意拿给乔先贵看的。

“这个时间点……黎万钟为什么从澧县去了长沙?又为什么要改自己的户口和身份证号码?”罗门觉得太巧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缩回被子里,忽然又掀开被子看着浩南。

浩南问他怎么了。

他有些激动地告诉浩南,刚才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乔先贵的笔录中,崔远的养母是因为丈夫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去了长沙才想着去长沙的吧?会不会黎万钟,就是崔远养母的前夫啊?”

浩南倒是没有太惊讶,说他早想过这个可能性。

“按照小胖的记录,黎万钟伪造了长沙身份,那么婚姻关系也不是没有编造的可能。1992年,他用长沙身份证第一次结婚,但实际上他很可能在澧县已经用旧的身份信息结过一次婚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罗门看着他的眼睛说没错。

“但是刚才澧县公安局给我回消息了,”浩南举起手机给罗门看,“据他们查到的资料,崔静莲的前夫并不是黎万钟,而是一个叫高致远的男人。”

罗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又要问,高致远会不会是黎万钟以前在澧县时用的名字?”浩南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很遗憾地告诉罗门,应该也没有这个可能。澧县公安局查过了,这边的档案里既有黎万钟,也有高致远的信息。他们90年代好像都在澧县当过老师,不过不是在同一所学校。

罗门坐在床边挠挠头,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浩南也有些惆怅,说澧县公安局表示,这边资料很少,就这么一点。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距今太过久远了,想查一个人很难。

“不管怎样,如果他的那些过往和现在的案子有强关联,关键还是得从崔静莲下手。”罗门闭上眼,有些慵懒但又很肯定地说。

浩南有点不太理解,问为什么。

“时间错位了。”罗门说。

“我们假设那段时间黎万钟就在澧县的县城活动,直到1992年才去往长沙,”他进一步解释,“而崔远直到1992年遇到崔静莲之前,一直都是以周启森的农村娃身份生活在临澧县农村,所以不大可能会有什么直接接触。”

“嗯?”

浩南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虽然黎万钟和崔远都在“澧县”这个空间里活动过,但是从时间上推算,他们彼此的人生几乎正好错开,应该不存在直接的恩怨。

如果有交集与恩怨,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崔静莲了。她满足与黎万钟相互接触的条件,又是崔远此后在澧县最为亲近的人。她最有可能导致了两人后来的接触。

“崔静莲是怎么去世的?”罗门轻轻问了一句。

“一场车祸。”

1998年负责处理那起事故的罗警官,如今已经调到了县检察院工作。在澧县公安局的帮助下,罗门和浩南还是找到了他。

“那次出警,我印象比较深刻,是一起有点复杂的车祸。”

根据罗检察官的描述,1998年,大洪水退去后一两个月,崔静莲带着她的儿子崔远在街边行走时,在丁公桥附近被一辆速度极快的摩托车给撞死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摩托车手肇事逃逸,除此之外案子全是疑点。

因为丁公桥是当时澧县较为繁华的县城中心地段,那起车祸目击者众多。有几个目击者声称,崔静莲是自己朝摩托车冲过去的,也有人说不是,那摩托车开得快又东倒西歪,肯定是车手喝了酒,分歧挺大。

“后来我们得知,崔静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特别稳定。到底是车撞人还是人往车上撞?说不清楚。”

找到肇事摩托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案发第二天,肇事者就主动投案自首了。

来者是一位50多岁的男人,名叫张广生,家住新河那边。他承认自己前一天下午喝了酒出去买鱼饲料,回家的路上在丁公桥撞了人,因为害怕就逃走了。他称自己回家后非常后悔,考虑了一晚上,决定还是前来自首。

然而问题在于,这个自首的人和现场目击者的描述有些微出入。他体型偏胖,而目击者大都说肇事者看上去偏瘦;他年纪较大,肇事者虽然戴着头盔看不到脸,但目击者几乎都感觉应该是个年轻人。

“我们简单调查发现,这个张广生还有一个20多岁的儿子,应该是叫张明明吧。好巧不巧,他老子那天在家里喝了酒出去买鱼饲料,他也在朋友家喝了酒,两人都是骑摩托车回去;他老子的膝盖上有瘀青,他的膝盖上也有瘀青,说是在亲戚家里摔的,亲戚都可以做证;他老子那天穿黑衣服、牛仔裤,他也穿的是黑衣服、牛仔裤。”

罗检察官说,两人的主要区别在于,儿子的体型明显要比老子瘦一圈。

“那岂不是很有可能,父亲自首是给儿子顶罪来了?”浩南听懂了他的意思。

“对头。”罗检察官说当年他们也很为难,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于是把受害人崔静莲的儿子喊了过来。

“他当时什么反应?”罗门问。

一个外表斯文的小伙子,背着挎包,脸上挂着怒相,急冲冲地往里走。

“老子今天要看看是哪个畜生!”

刚到门口,他已经成了一头疯牛,满眼通红,叫嚷着报仇、一命偿一命之类的狠话。

看到那穿黑衣服和牛仔裤的老头畏缩成一团,下意识地在向后躲时,他却有些愣了。

“抓错人了。”

积攒的火气充盈了崔远的身体,好像得靠重重的呼吸慢慢泄掉些,才可以正常说话似的。终于,握紧的拳头松开,他告诉警察撞死他妈妈的看上去是个年轻人,没这么老,也没这么胖。

“他还有个儿子,那天正好也喝了酒。要不要把他也喊来,你再认认?”

“儿子?”

听明白父子二人的情况之后,崔远的表情慢慢转变成一种诧异。

“小伙子,我给你讲啊……”这时,那老头颤着舌头说话了,“我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子。喝些酒了不明白……我有罪!”

一记响亮的巴掌,老头扇在自己脸上,接着他跪了下来,给崔远磕头。

“我晓得我没得这个资格啊,不过我还是想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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